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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虎斗龙争众绿林再闹杨家庄 偷香窃玉丧门神两入兰香阁（第2页）

安顿既毕，白猿道人设筵欢迎。白猿道人者，年已五十有奇，虽为出家人，周身俗骨，唯利是视，与张茂松虽为师叔师侄，亦以利为第一目的。当下各人于席间，谈及与洪熙官、杨奉岐等作战之事，白猿道人以无利可图，未有参加意见，只让黎大雁等数人自相讨论而已。

黎大雁等在三清观内休息一日，准备第二天清晨，商讨进攻杨家庄之计。不料三清观杨家庄相距不远，当黎大雁等大队人马开到三清观之时，早已为杨家庄人所悉，立即飞报入内。

洪熙官、杨奉岐自从杀败黎大雁，击伤黎二雁之后，在坚如庵内度宿一宵，以此次与黎家兄弟，无端端厮杀起来，把黎二雁击伤，心中耿耿，殊觉不安，欲派人前往道歉，又以黎家兄弟方在盛怒之下，必不接纳，故先回庄，待彼等怒气稍平之后，方派人前往。不料是日突接庄客报告，谓黄毒龙、张茂松、蔡武、罗横等，又纠集大批人马，来到白猿谷三清观中住下，手下喽啰，凡八九十人。窥其用意，似又来进犯本庄也。

洪熙官谓杨奉岐曰：“杨师弟，我累汝矣。茍非我来到，则蔡武、罗横等不致召集黄毒龙等与汝作对。”

杨奉岐曰：“非关洪师兄。邪正不两立，自古已然。黄毒龙、张茂松等，本是此山之恶霸绿林，恃强欺弱，为患行旅。我早已恨之刺骨，彼亦视我如眼中钉，此场战祸，迟早不能避免，洪师兄不过为一导火线而已。洪师兄不来，将来亦必会借其他细故，展开大战也。”

洪熙官曰：“然则杨师弟如何应付之？”

杨奉岐曰：“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此当然之理也。据我推测，黄毒龙等此次再来，有几分怯意。”

洪熙官问何以知之？杨奉岐曰：“黄毒龙之黄家村与张茂松之张家村，两地相距本庄甚近，不过六七十里之遥，半日可到。今黄毒龙等不住于黄家村，亦不住张家村者，盖恐我等反攻，两村皆无险可守，乃破其巢穴，故迁到白猿谷来也。此谷三面环山，只得前面一条山路通入，谷内复有丛林茂盛，山石嶙峋。又有三清观建于谷内，楼台亭苑，门墙高大，地方宽敞，路口纷歧，置身其中，如在迷楼，若是外间之人，必被迷路于观内，不能复出。黄毒龙等选择此地居留者，显然怯我等之实力利害也。”

洪熙官曰：“黄毒龙等上次战败逃去，今番卷土重来，必然配足人马。黎家庄主黎大雁，必有同来。对于黎大雁此人，我实不愿与之作战，盖我与彼并无怨仇，前次伤其二弟，乃被迫作战，一时错手而已。”

杨奉岐曰：“现在事已至此，后悔亦已无及。我不击彼，彼来击我，如洪师兄觉得对黎家不住者，只有俟彼来到之时，先向之解释。如彼不肯，作战起来，手下略为留情，使彼将来觉悟，和好如初而已。”

洪熙官曰：“此计亦妙。现在黄毒龙等来犯，我等先发制人，往攻白猿谷。”

杨奉岐曰：“白猿谷地势既险要，黄毒龙等又当初来，锐气正盛之际，我等不宜出击。而当加派人马，分路防守本庄。我料彼等不出两天，必来进犯，到时三路包围，迎头痛击，先挫其锐气，待彼败退回白猿谷之后，乘其喘息未定之时，再行大举进攻，此批恶霸可一举歼灭矣。”

洪熙官赞其妙计。杨奉岐乃下令召集全庄壮丁，七十多人，搬取大量石头石灰于庄外围墙上，轮流严密防守。全体人马，分作三队，杨奉岐与长子杨龙、三子杨彪，带领三十人，把守庄门正面；洪熙官、淡如、淡光两僧、门徒吴勇，带领二十人，居于庄之左方；陆阿采、陈华、马洪亦带领二十人，居于庄之右边，执齐军器，红缨枪，白龙剑，水月刀，双头棍等，应有尽有，一律出齐。如黄毒龙等来犯，先由正门作战，然后鸣锣为号，两面出击，三方包围，实行把黄毒龙等杀个片甲不留，不得有误。各人得令，分别进行，即晚开始，轮流守望。

翌日清晨，天仅黎明，朝阳初上。大队人马，从前面山头缓缓而来，估计约有八九十人，马匹十余，刀枪鲜明，人强马壮，正望着本庄行来。庄客大惊，急飞报入内。杨奉岐立即下令各人准备应战。

三公子杨彪，自回来之后，心中挂望着黎三小姐，屡欲再赴黎家庄，暗暗探望，但又未敢，今闻毒龙等来犯，默念黎大雁亦有参加，则三小姐当亦与兄长同来。阿弥陀佛，保佑我之三小姐，今日玉体无恙，再度同来，找个机会，又与之林中聚首，玉体相偎，细诉衷情也。

杨彪想至此，亦急换上一套黑绉纱白密钮之武士装，束上绉纱带，扎上头巾，脚穿薄底快鞋，腰挂宝剑，手执红缨枪，装束起来。果然是少年英俊，相貌堂堂，加以身躯魁梧，面如傅粉，比起当年锦马超，有过之无不及，与洪熙官门徒玉面郎君郑涛相较，有一时瑜亮之称，丰度翩翩，不愧为一美少年也。装束既妥，随着父亲杨奉岐、大兄杨龙，带领三十名庄客，飞步而出。

洪熙官、陆阿采亦分领陈华、马洪、吴勇、淡如、淡光与数十名庄客，分两旁而出，潜伏庄之两侧，俟机接应。

杨奉岐父子三人，带领庄客，出到庄门，围墙上早已预备好石头石灰，强弓硬弩，庄门紧闭。杨奉岐等走上门楼，向庄外一望，则黄毒龙、张茂松等，已率领八九十名喽啰，十余匹马，来到庄前门外，分立打麦场上。黎大雁手执金刀，骑着骏马，果亦偕同前来。黎家三小姐，亦与金燕、金凤两婢，全身披挂，手执双刀，腰挂镖袋，骑着黄鬃骏马，站在一旁。另有一形容丑陋之彪形大汉，手执钢叉，随着黑马，立于其侧，似是保护。此大汉面目既已丑陋，肌肤又复黝黑，加以身穿黑衣，骑着黑马，远远望去，恍如黑炭一团，只手中钢叉与眼睛中之眼白是白色，如在黑炭堆中，左右闪动而已。

杨彪认得，此彪形大汉，并非别人，正是黄毒龙之弟黄毒豹。此时黄毒豹之态度，站近黎彩雁，时时向黎彩雁挑逗，大献殷勤，因相距过远，不闻其所说之言，但见态度非常亲密而已。杨彪一见，酸风大作，嫉妒之心大起，恨不得身生两翼，飞到黎彩雁之前，把此情敌一枪刺落马下，将三小姐抢夺回来也。

就在此时，闻黄毒龙在门外扬声大叫曰：“杨奉岐小子，我与汝本是邻里，向无仇怨。只因洪熙官小子，在此搬弄是非，致令我等两家不和。汝今速把洪熙官师徒，捆缚起来，交我惩治，以后我等和好如初。如若不然，我等大队人马，杀入庄内，一把火将汝庄烧为平地，那时悔之晚矣。”

杨奉岐在门楼上不慌不忙，向下答曰：“黄毒龙听着。汝等在本山上恃强凌弱，为患行旅，老子已经不干预汝等。洪熙官为我之师兄，与汝等亦本如风马牛之不相及。乃汝等竟信蔡武、罗横二人之言，与彼作对，遂展开血战。黄毒龙，洪熙官现在此，有本领者，不妨上来。”

黄毒龙大怒，下令众喽啰冲上，取云梯至墙上，欲爬上墙头。不料门楼上一声锣响，石头石灰，从墙上打落，密如雨点，打到众喽啰，抱头飞遁，不敢近前。杨奉岐乘机带着杨龙、杨彪与三十名庄客，大开庄门，一拥而出。

杨奉岐手执银枪，直取黄毒龙，一枪疾向黄毒龙咽喉插入。黄毒龙是日，手持一枝流金铛，此流金铛为铁制，长凡七尺，铛头为精钢所制，形如半边明月，与月牙铲大同小异，重凡四十八斤，骑着一匹红毛马，腰挂一把宝剑，满咀胡须，形容凶悍。黄毒龙不特精通剑术，更擅此流金铛，是日因骑马到来，在马上短兵器，似有未便，乃持流金铛而来。当下见杨奉岐一枪刺来，急把流金铛一挡，招住银枪，一个连招带打，把流金铛一圈，由下圈上，顺势一铲，疾向杨奉岐当胸铲来，力量沉雄，锐不可当。杨奉岐急闪，向左闪过，流金铛从胸侧铲过。杨奉岐跟着挺枪一插，再向黄毒龙心窝插来。黄毒龙拍马冲过，拉转马头，回身举铛，又复拍马铲来。杨奉岐亦举枪相迎。

那一边，黎大雁、张茂松、张家平、蔡武、罗横等，率领八九十名喽啰，蜂拥而来，呐喊连声，刀棍齐飞。张茂松、张家平二人正遇着杨彪。张茂松手执大砍刀，腰佩宝剑，先以大砍刀疾向杨彪迎头便劈。杨彪急一枪招住，一个连招带打，疾向张茂松心窝插入。张茂松刀柄一挡。张家平手持双锏，在侧一锏向杨彪拦腰打到。杨彪急把枪一招，拨过银锏，舞动银枪，如雪花飞舞，力战两人。黎大雁、蔡武、罗横三人，则把杨龙包围，拚命冲杀。杨龙力敌三人，有些抵挡不住。

黄毒豹此时，正立于黎彩雁之侧，远远观看，虽见双方人马，展开剧战，但因黎彩雁尚未上前，因亦迟迟其行，仍站于黎彩雁之侧，大献殷勤。黎彩雁望前去，初见杨家三公子杨彪，丰度翩翩，英俊轩昂，想起数日前林里谈心，情根已种，今见个郎在前，恨不得飞身上前，投入个郎之怀抱中，细诉离情，劝息干戈，但是双方人马，正在展开生死斗争，此想殆亦幻梦而已。是时忽见杨彪被张茂松、张家平兄弟包围攻击，杨彪枪法虽好，却亦有众寡难敌之状，枪法渐乱。黎彩雁暗吃一惊，深恐个郎遇害，欲即上前相助，又以碍于兄长在此，是情人亦仇敌，真令黎彩雁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忽杨家庄左右两旁之丛林中，一耸呐喊，数十人蜂拥冲出，高声大叫：“少林弟子全体来也！”洪熙官、陆阿采、陈华、马洪、吴勇、淡光、淡如等，带着十名庄客，两边杀出。

洪熙官等皆是步行，手执刀剑，猛冲过来。洪熙官执着白龙宝剑，直取黄毒龙。黄毒龙方与杨奉岐杀到难解难分，未分胜负。洪熙官飞步追上，一剑砍到，砍在马头上。那匹骏马，长啸一声，倒在地上。黄毒龙大惊，急耸身一跃，从马背上跳下，幸未被坐马掀倒。洪熙官一个箭步，标上前来。黄毒龙抛下长兵器，亦拔出腰间宝剑向洪熙官心窝一插。洪熙官一剑招住，反手一圈，连消带打，利锋割向黄毒龙先锋手上。黄毒龙把手一沉，翻手挥剑，猛攻过来。洪熙官舞剑抵御。黄毒龙剑术亦颇不弱。二人又在庄前，剑来剑往，大战起来。

陆阿采手执一对双刀，使出少林花刀法，直冲过来，来到张家平之侧。张家平正与张茂松夹攻杨彪，见陆阿采杀到，急舍杨彪，挥刀应战。陆阿采花刀利害，上下左右，密如骤雨，刀风虎虎，气势至锐。张家平在太行山上武林中，只是三流货色，焉能与陆阿采对敌，战未三合，被陆阿采杀到头昏眼花，气喘如牛，欲脱身败走，陆阿采哪肯放过，步步进迫，无法脱身，不禁大惊，刀法一慢，陆阿采大喝一声，一刀把张家平之右臂砍断。张家平魂魄俱飞，负伤飞遁。陆阿采亦不追赶，转身直向张茂松冲来。

张茂松正与张家平夹攻杨彪，以为必胜，不料陆阿采忽然杀到，刀砍张家平，为之又怒又恨，是时见陆阿采冲来，杀个性起，急自马上跃下，亦抛下长兵器，拔出宝剑迎战。盖张茂松自以为剑术学自内家名手白云道人，技术精通，与陆阿采步战，施展起生平绝技，更胜于在马上使大砍刀也。当下舞动宝剑，直取陆阿采。

杨彪以张茂松既与陆阿采大战，望见黎彩雁与黄毒豹在前，便大喝一声，挺枪直冲过来。黄毒豹一见杨彪冲到，正好在美人面前，卖弄本领，举起钢叉，大喝一声，疾向杨彪当胸一插。杨彪急把银枪一拨，拨过钢叉，翻枪一插，刺向黄毒豹咽喉。黄毒豹闪身一叉，向杨彪腰间搠来。杨彪把枪尾一拨，拨过其叉，翻枪刺上。黄毒豹举叉来迎。二人便在黎彩雁之前，枪来叉住，展开生死搏斗，但见白光闪闪，沙尘滚滚，杀到难解难分。

黎彩雁此时，与金燕、金凤两婢，立于其侧，难为左右袒，不知如何是好。黄毒豹一面大战，一面看见黎彩雁木立不动，心中大疑，但以杨彪之银枪，神出鬼没，利害非常，不取怠慢，聚精会神，竭力应战，无暇顾及其他。

此时，少林弟子陈华、马洪、吴勇、淡如、淡光五人，亦各使出生平本领，上前厮杀。陈华之五点梅花棍，上下翻飞，棍风利害，如五点梅花，纷纷飞舞，直向蔡武杀来。马洪之一对蜈蚣刀，亦使出夜战刀法，向罗横背后猛砍。罗横方与杨龙大战，一见马洪冲来，急反身应战。

杨龙初时，力战黎大雁、蔡武、罗横三人，众寡难敌，有些抵挡不住，是时，得陈华、马洪二人到来解围，只单独与黎大雁交手。一个是黎家庄主，擅使金背大砍刀，一个是杨家大公子，历代杨家枪法，正是势均力敌。杨龙精神大振，舞动银枪，如雪花飞舞，直取黎大雁。黎大雁举起金背刀，拚命接战。此两人，本是前日无冤，近日无仇，乃因些少误会，黎大雁复受黄毒龙等唆摆，遂致厮杀起来，互以性命相搏。两方人马，杀到沙尘滚滚，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