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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章 缘起（第1页）

教语文的女老师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她的目光只在黑板和课本之间来回。她在机械上课的同时，似乎也在祈祷着这地狱一般的45分钟赶紧过去。她从不让学生朗读课本，也不点学生回答问题。自问自答让她没有那么恐惧，心思只在课本上，至于下面的学生到底有没有在听，压根儿不重要，学没有学到知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顺利的熬过这45分钟，然后长出一口气，急匆匆离开教室，躲进办公室里。桂湖中学初3年级2班的教室被分割成了两块。多少有些心思读书，上进的学生坐在教室的前排，完全不想上课的人利用教室后半部分为所欲为，而中间的这一部分还在犹豫，到底是该进一步，还是退一步。前面的人盯着黑板，认真读书，一丝不苟，中间的学生大声聊天，互相张望，后排的学生则是聚在一起玩玩纸牌，看看手机，偶尔再睡上一觉。老师们也曾训斥过后排的学生，但随着时间流逝，他们也不再多说什么，抱着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的想法，开始不管不顾。当然，这种态度的形成并非是出于自愿，原因是某个数学老师在课堂上没收了学生的手机，结果没两天，该数学老师被人打致重伤，送进医院抢救才得以捡回一条命来。这肯定是报复，但被没收手机的学生并未参与该事件，只能推断是社会上的闲杂人员所为。此事之后，整个学校都变得变了味道，老师害怕学生，这是头一遭。不久之后，某个英文老师在课堂上训斥学生，第二天一进教室门，顿时被一桶凉水泼头而下，此后便请辞不再担任授课的老师，转去了后勤部门。张一人坐在教室正中央的位置，在这里，他可以听课，也可以轻易的加入任何一方，他喜欢这样可以视心情转换立场，有如墙头草的位置。袁琴在进来之前，语文课已经上了接近一半。她用力打开门，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坐到靠近前排的位置上。语文老师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看见她安然的坐了下来，便没有吭声，继续上课。袁琴将腿放在椅子上，整个人盘腿坐着，从书包里拿出漫画来看着。“要看这个，去后面啊，挡着我了！”一个男生撇嘴道。袁琴并不理会，甚至连头也没抬。这节课终于只剩下最后五分钟了，她还在坚持，粉笔已经写断了四根。“喂！你挡着我了！”男生怒吼道。袁琴偏着头，“挡着你什么了？”“我要学习，你挡着我，听不懂吗？看这样的书，什么不坐后面？”“后面太吵。”女老师侧着头，斜眼看了一下，但并未干涉。“给我滚到后面去！”袁琴将脚放到地上，站起身来，“你叫我滚？”“要不等下课了，你们再解决……？”女老师问了一句。“关你屁事！”男生骂了一句，伸手将座椅掀开。女老师惊得站直了身子，将粉笔丢到讲桌上，拿着书本灰溜溜的走了。语文课一结束，男生便拉着袁琴到了教室后面。这里相对空旷，连桌椅也都被挪到了墙边，此时张一人也坐到了教室后排的凳子上。“怎么，你要干嘛？”袁琴冷着脸，虽然她是转校生，刚来班上不久，但融入的速度很快。第一天她就看出来这是一个怎样的集体，知道该以什么样子的姿态来面对，此刻遇见找茬的人，也没有过于害怕和紧张。“你说呢？”男生狰狞的脸上露出阴森的笑容。“来试试？”袁琴将袖子挽起来，掀起嘴角，戏谑的看着男生，丝毫没有惧色。“要打就打，磨磨蹭蹭的算怎么回事？”张一人反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将手放在椅背上，看着两人。“老大，你就别调侃我了，这小妮子不教训一下，不知道咱们是不能惹的！”男生说。“小秋，你这耍威风都刷到女孩子身上了，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我倒要看看你准备怎么下手？”叫小秋的男生面露难色，搔搔头，“老大，那怎么办？”“他是你老大？”袁琴看着张一人，“还搞小团伙？”“你再乱说？”小秋上前两步，右手的拳头已经举了起来。“诶，别乱来，保卫科的人来了！”张一人提醒道。话音刚落，两个身着制服的中年人进了教室，直接走到教室后半部分，“又是你？”张一人急忙摇头，“诶，这不关我的事啊，这是他们的事。”说着，张一人用下巴指了指面前的两人，示意闹事的是这两个人。中年人似乎并不相信，但看着眼前挽起袖子的两人，他又不得不信，只好问：“刚才是你们闹事？想干什么？打架？”小秋嬉笑着，丝毫没有因为中年人的到来而有惧色，但这种事，他是不会承认的，“嘿，我跟她闹着玩呢，对吧？”小秋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将右手搭在袁琴肩上，“是吧？”袁琴僵硬的点了点头，眼睛一撇，一副嫌弃的样子，将小秋的手从肩上拿开。中年人上下打量着袁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好了，有事不要私下解决，也不要在课堂上胡闹，记住了吗？”“知道了，知道了。”小秋说着，将两个中年人送出了教室。之后，他回到教室，问张一人，“老大，干嘛怕这两个呆子，咱们……”“别惹事，小心被开除。”“可咱们不是……”小秋想了一些别的事，改口问：“对了，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难道是段老师她……咱们要不要……？”小秋的手在胸前一扫。张一人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却冷着脸说：“段老师有孕在身的，我劝你最好别乱来。”“老大，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小秋有些疑惑。张一人并不打算解释什么，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回到了教室的中间位置上。下一堂是物理课，由代课老师杜老师来上。上课铃声已经响了。小秋看了袁琴几眼，将就着凳子坐了下来，招呼着另外两个男生过来一起打牌。物理课是最为枯燥的一门课，原本是有些实验可以做的，不过现在是代课老师上课，相关的实验也跟着取消了。代课的杜老师已经进了教室门。袁琴想了想，转身往张一人身边走，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张一人的身边。边上的同学顿时炸了锅。“她胆子这么大的？”“敢坐他身边，我估计她是……”“好了。同学们，把书翻到47页，今天我们来讲……”袁琴低着头，将漫画书摸出来，津津有味的看着。张一人转过头来看她，“看《犬夜叉》，你几岁了？”袁琴并不说话。张一人接着问：“我的边上是不能坐人的，你不知道吧，要看书去后面看，要学习就往前面坐。”“怎么，你身上是有狐臭，还是会人来疯，或者精神状况有问题……？不然身旁怎么不能坐人？”“你说话非要这么冲吗？”“好像不是我冲，是你太霸道了吧？”张一人摇摇头，“你最好离开这儿，不然一会儿有人要找你的麻烦。”“小秋？”袁琴抬起头，“你是他老大，要找麻烦也只能是他找我麻烦了。”“其实小秋刚才没恶意的，他是个好人。”“你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好人？你也是好人？但，这关我什么事？”“你这人说话不中听，你不走，我自己走，行了吧？”“你坐着！”袁琴忽然抬高了声音，“你一走，他们又得来烦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原来你坐过来是为了这个？”张一人有些意外。“不然你以为呢？”“那你可以坐开了，我可以保证他们不会再来烦你，当然，我也希望你别找他们的麻烦。”“呵，还真有点老大的派头，我刚才听你们说话，是要对付教语文的段老师？”张一人皱着眉，“我说的是不对付，你应该听岔了吧？”“黑社会。”袁琴的嘴里蹦出这么一句话来，低着头看书，不再理会张一人。物理课只上了半堂，后半堂课由学生自习，后排打牌的学生逐渐变多，杜老师摇摇头，出了教室。“你叫袁琴，是吧？”张一人站起身来。袁琴并理他。“以后在班上不要惹事，大家都是一个班的，一致对外才好。”“那如果是别人故意要来找我麻烦呢？”袁琴偏着头问。“你可以找我，也可以找小秋，我们会帮你，在这个学校，谁也欺负不了你的。”“校外那些人呢？”张一人愣了一下，问：“校外？校外什么人？”“小铃铛，还有海哥他们，你也能对付？”“怎么，你跟这两个人有仇？”袁琴轻笑着，“没仇。”“恩，那还好。”“但是有怨！”“嗯？”张一人蹙眉，“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你要帮我？”晚餐后，桂湖中学里顿时变得清静起来，大多数学生选择了回家，而少部分选择了留校上晚自习。这样宽松的氛围，实际上并非是校方主动促成，而是由于学校暴力事件频发，大多数学生的家长强烈要求学校取消晚自习制度，但校方却并不肯，毕竟学校以升学率为准，如果放任学生不上晚自习，那结果可想而知。就在校方要求强制性上晚自习的第二天，校园内并未发生任何事件，但却有学生在校外受到了性侵，该事件一时间让所有家长愤怒，不仅学校无法解释，且责任也无法推卸，警方介入之后也不能找出凶徒，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但学校不再要求学生上晚自习，至此，整个学校的制服陷于荒废。张一人选择了晚自习。自发性留下来的学生很少，也足够清静，但这不是他留下来的主要原因，不想回家才是主因。进到教室，张一人随意看了一眼教室内坐着的人，寥寥无几。四五个人在教室后排打牌，全然不知张一人进来了。这四五个人中竟有袁琴。这一点让张一人有些意外，她不合群，现在又这么合群，她到底怎么想的？张一人走过去，“不回家的吗，还玩？”小秋站起身来，“老大，今天又不回家的吗？”“就你知道的多！”小秋憨笑着，将手里的牌递给张一人，“老大，替我打一会儿，我得出去转转。”“转个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干嘛！”“嘿嘿，老大，我先走了啊，赢了钱算你的，输了钱算我的！”袁琴看着小秋离去的背影，“他干什么去了？”“苟且去了。”张一人笑笑，也不多做解释，拿着牌，问清了该谁出之后，将一张牌丢出了手，“你不回家的吗，晚上外面可不安全。”“怎么，回家就安全了？”袁琴反问。张一人笑笑，并不接话，旁边一个男生却说：“老大说得对，晚上不安全，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袁琴将手里的牌往牌堆里一丢，“妈的！你是不是看要输钱了，想让我回去，不肯给钱？”男生面露难色，急忙去抓袁琴丢到牌堆里的牌，结果自己手里的牌也跟着掉到了牌堆里，顿时急得没了办法，“我……我双王四个2，怎么可能会输，倒是你……”“我怎么？我一手好牌都被你气没了！”男生想再理论，但张一人制止了他，“算了，洗牌，重新来吧，她爱回去就回去，你想回去就算了，我们玩我们的。”袁琴点头，“这就对了嘛！”“诶，对了，你跟小铃铛和海哥有什么恩怨？”袁琴一边摸牌，一边轻描淡写的说：“之前发生了性侵事件，你们都知道吧？”之前那个男生立刻反应过来，“你就是被性侵那个女生？”袁琴一巴掌打在他的脑门上，“你才是！那个女孩儿是我朋友，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才转学过来的，我发现这件事跟小铃铛他们有关，所以起了冲突……不过他们要是不心虚，又怎么可能动手？”“不是他们做的。”张一人笃定的说，“那种事，他们做不出的。”“你怎么这么肯定？莫非你也参与了？”“你想什么呢？我压根儿不知道的……”“不是小铃铛他们会是谁？”“我不知道。”“赶紧出牌啊！”一旁的男生催促袁琴。两个人对视一眼，各自心里都有些疑问。夜间10点，学校的灯接连熄灭，几个人结伴出了校门，另外的几个学生都朝着左边走了，而张一人和袁琴则是朝着右边走。“你家住在东城？”“恩。”袁琴应了一声，但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想什么呢？”张一人问。“我在想……”“站住！”身后忽然传来人声。两个人停下来，张一人下意识的挡在了袁琴身前。四五个人从黑暗里走出来，正是袁琴口中的小铃铛。“看你这次怎么跑！”这人穿着开衫，喇叭裤，声音有些沙哑，看见张一人的时候愣了一下，问：“小张总？”“小铃铛，你干什么？”“我找她，没你什么事！”“找他干什么？”小铃铛气冲冲的指着自己的脸，“我这脸都被她抓花了，你说我找她干嘛！”“我看这事儿就算了吧？我出钱给你医，大家……”“你算什么东西？管的事？”小铃铛狠狠的推了张一人一把。张一人拍拍胸前，像是在拍灰。“我是东西，但也不是东西，这取决于你，不过你的事，我清楚，但是你敢再碰袁琴一根手指头，我背后的人就不会不管了。”“你背后？”小铃铛笑着。“你以为光靠我一个人就敢在学校里横行？”“黑道？”“随你怎么想。”张一人将头向左右弯了弯，弄得关节噼啪作响，随后他以迅雷般的速度抓住小铃铛领口，“反正，如果你不惜命，最好不要乱来，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是只认钱的，你以为你是什么货色？”张一人凶狠的语气让小铃铛不敢回嘴，可能认为这样说服了小铃铛，张一人松开了他的领口，往后猛的一推。“小张总，你是不是……”“什么？”“没事，你……”小铃铛低下头，正好看见了张一人脖子上戴着的黑色项链，他瞪大了眼睛，“你真的是……”“滚吧，以后学校这一片，我不想再看见你，还有海哥，你让他别再来找袁琴的麻烦，否则……”小铃铛面向张一人，“我知道，知道了。”“滚吧！”小铃铛转身走了。张一人身后的袁琴从他身后站出来，有些疑惑的问：“为什么帮我？”“你是我们班的人，帮你是应该的。”“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简单。”张一人看着袁琴，“好了，你该回去了，我并不能保证他一定不找你的麻烦，他并不受任何人控制，如果非要做些出格的事，再藏起来，谁也没办法的。”袁琴点了点头，“但……还是谢谢你！”张一人转身走了几步，听见袁琴在身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立时又转过身来，恰巧碰到了袁琴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