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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彩虹桥癫道阻牛 车大佛寺强徒毁武馆（第1页）

光阴荏苒，转瞬过了四日。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范大岳等各人之伤势，已完全痊愈矣，为联络感情起见，特在西村吕天云武馆中，摆设盛筵，招待王家甫、彭老九、梁桂初三人到饮。

王家甫是日乘着一顶山人大轿，从南海县行出，两名仆人，随在轿后，从大市街，一路呼喝而来。三名轿夫，如飞而行。经移民市，将到彩虹桥下，忽见前面，行人麇聚，声音鼎沸，哗笑杂作，阻着去路。三人大轿，无法前进。王家甫乃命仆人，上前看看何事。

家仆奉命上前，攒入人丛中，未几回来报告，谓有一牛车，为西村乡人梁福所推者，载满柴草，从西村推来，经过彩虹桥上，与一道人相遇，此道人略碰其车，被梁福骂，道人乃立桥之斜坡，以肚顶着牛头。梁福以鞭猛打水牛，牛力虽大，仍不能把道人推开，因此引动行人，围观如堵。梁福常到此地卖菜，为人凶暴，人皆恶之，今见其狼狈之状，均拍掌赞好，向其讥笑，以为报复耳。

王家甫诧曰：“此道人力量如此强大，必非常人，莫非就是癫道人乎？”乃命轿夫下轿，亲自步行上前观看。

排开众人，来到桥下，果见一道人立于桥之斜坡上。一辆大牛车，满载柴草，估计重量，凡四五百斤，正从桥上落下。但道人之腹，顶着牛头，大水牛无法推倒道人落桥。一彪形大汉，正执鞭猛打水牛，喝声去啰去啰。大水牛被打，向桥下猛推，但道人却兀立不动，稳如铁塔，且洋洋得意，哈哈大笑，似不费力者。

王家甫暗念牛车之力已大，况又在桥上滚落，则其力更大，可想而知矣，今此道人竟能以腹在下顶住，其力非有千斤以上不可。再细视道人，年似四十许，身躯健伟，硕腹彭亨，如五石之瓠，身穿残旧道袍，蓬头垢面，状如乞丐，腰带间，挂着一个葫芦瓜壳，中贮美酒，颊际松须茸茸，双眼发光，嘻嘻而笑，挡住牛车去路，时从腰间取葫芦瓜，拔开其枳，仰头倾酒而饮，其声汩汩，津津有味，饮酒既干，又嘻嘻而笑。推牛车之梁福，虽猛挞水牛，仍无法下桥，为之头筋暴现，狼狈非常。王家甫暗念，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此道士武技如是利害，而疯疯癫癫，其必为癫道人无疑矣。

王家甫固为扭计师爷，诡计多端，有智囊之号，以癫道人腰系葫芦瓜，知其必嗜酒也，嗜酒之人，酒后多狂言轻诺，一经允诺，又不好意思推翻，如此这般，可以利用也。可惜彭老九未有同来。

王家甫想至此，乃排众而前，来到道人之侧，抱拳一揖，笑嘻嘻言曰：“道长莫非人称癫道人者乎？”

道人瞠目，把王家甫上下详细打量一番，问曰：“观君之貌，雍容华贵；观君态度，彬彬有礼；观君衣饰，亦官场中人也。君贵姓高名，何以识得贫道？”

王家甫以此道士果为癫道人，为之暗喜，又再作揖曰：“老夫果是官场中人，现在南海县衙机要幕僚王家甫便是我。道长不是有一师侄，名彭老九者乎？”

癫道人笑而点首曰：“然。但不见许久，贫道几已忘之矣。”

王家甫曰：“老夫与令师侄彭老九，乃老友也。老夫久慕道长大名，前数日才偕令师侄至白云山黄龙观相访，不料道长外出云游，致未相遇，怅何如之。不料千里有缘能相会，今竟在此与道长相遇，此亦前缘也。道长今日，何为与此人淘气呢？”

癫道长伸手一指梁福曰：“此人暴戾非常，常恃强欺人。其推牛车，横冲直撞，撞倒路人，不特不道歉，且恶言骂人，故非惩戒不可。今幸遇着王老师，算你一场造化。贫道今须招呼王老师，不暇与你斗气矣。”

癫道人言至此，大喝一声：“背后桥上之人快行开！牛车落来也。”

桥下闲人闻言，急向两旁散开。癫道人把身一闪，闪过桥侧。水牛已无人阻挡，飞奔落桥。牛车如箭一般，直冲落移民市街内，幸路人早已避开，故未伤人。梁老福始捏一把汗，继续推牛车而去了。

牛车既去，王家甫乘机一手拖着癫道人之手曰：“道长，相请不如偶遇。我知道长嗜酒，老夫亦嗜酒，今日老夫与令师侄彭老九，与七八个武林师傅，在西村大开酒会，有从化三花，又有江西碧绿，亦有贵州茅台，皆属好酒，欢迎道长参加。今可一同前往，望勿见却也。”

癫道人仰天大笑曰：“哈哈，有美酒请饮，焉有推卸之理。王老师，贫道与你前往便是。”

癫道人言罢，挽着王家甫之手，越过彩虹桥，如飞而行。说也奇怪。王家甫本不懂武术，脚力不足，但今被癫道人拖着而走，全身飘飘然，如御风而行，其快如飞。两名家仆与三名轿夫，发力追赶，追到气喘如牛，尚未追及。

癫道人拖着王家甫，转瞬间已到西村墟外。癫道人曰：“西村到了，请王老师引路前往。”

王家甫乃带着癫道人，直入墩内，来到吕天云武馆，则各人经已齐集。

彭老九亦已到来，正在厅上与梁桂初、吕天云等闲谈，忽闻门徒入报，谓王老师偕一肥道人来了，彭老九一跃而起曰：“奇怪！此肥道人乃我等日夜寻找之癫道人也。王老师何以竟找着彼，与之同来呢？”

吕天云、梁桂初等纷纷起座，出门相迎。

彭老九一见王家甫偕癫道人到来，大喜过望，急前抱拳作揖曰：“原来是癫师伯，不见久矣。今日到来，受师侄三拜。师伯尚认得彭师侄否？”

癫道人把眼一瞪，望望彭老九，忽然仰天大笑曰：“好，好！彭师侄你好，不见多时，汝还是丰采依旧，英风未减，不过双鬓略添白发耳。”

彭老九曰：“师伯既然光临，正是适逢其会。我等今日蒙梁启师傅等作东道主，开饮酒大会。师伯同以善饮著名，正好共谋一醉也。”

癫道人伸手搓起大肚腩曰：“此腹真好食神也，今日无意间又有酒饮矣。”言罢，老宾不客气，大踏步直入吕馆。

王家甫、梁桂初急行先领导，延至客厅上，请之上座。然后介绍梁桂初、范大岳、王三牛、汤老龙、牛精启、吕天云等，与癫道人一一相识。各人从新为礼，然后分别坐下。众人见癫道人笑口常开，两手不停，时而自抚其大肚，时而猛抓其颈，确是名副其实，疯疯癫癫，但双目炯炯，英气凛然，又不似其是癫人也。

当下各人寒暄一会，彭老九问及王家甫何以如此凑巧，请得师伯到来？王家甫曰：“讲起真是一段古，此所谓有缘千里能相会也。”王家甫言罢，即将癫道人在彩虹桥上以肚腩顶牛车之事告诸众人。

各人拍掌曰：“道长武技超卓，真当世之英雄也。”

癫道人曰：“此不过雕虫小技，何足挂齿。贫道尚有绝技多种，胜于肚顶牛车者百倍。但今酒瘾太发，请各位先开席饮酒，待醉饱后，再表演一两套与各位鉴赏，以助酒兴如何？”

各人均齐声叫好。牛精启乃令门徒开席。众门徒一声得令，便在偏厅之上，摆列桌椅，搬出碗筷酒瓶，摆列既妥，请各人入席。王家甫又是请癫道人上座，王家甫、梁桂初、彭老九左右相陪，其余各人，依次就座。坐定，门徒辈捧出嘉肴十簋，山珍海错，鸡鸭鱼肉，热气腾腾，其香喷喷。

癫道人确是疯癫，一见菜肴，便口角流涎，不俟主人邀请，便已拿起酒杯筷子曰：“各位不要客气，贫道亦然，不拘礼了。鬼咁肚饿，饮酒食肉可也。”左手酒杯，一吸而尽，右手拿筷子，猛嚼一顿，饮得三杯，谓牛精启曰：“启师傅，此小小酒杯，欲得喉咙痒痒，殊不够味。请拿大碗来。”

彭老九、汤老龙亦附和，齐叫换过大碗。牛精启乃命门徒取大海碗十只至，巨如黄盆。癫道人拿起酒?，倾酒碗中，举碗滔滔作牛饮，顷刻立尽。饮至黄昏过后，癫道人已尽酒二十大碗，仍不见醉也。各人均服其酒量。而桌上杯盘菜肴将空矣。

癫道人起立谓各人曰：“各位师傅，贫道与汝等虽然初相识，但因同是酒友，已成知己矣。贫道今略献末技，以助各位之酒兴。”

各人拍掌赞成。

癫道人乃取酒?置丈外，扎起丁字马，运气于腹，伸手一拍其大肚腩曰：“美酒出来！”言未毕，只见癫道人张开血盆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