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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手下留情以义服敌 游龙掌巧破猴形拳（第1页）

且说梁村乡人，自玄妙被清娇踢死后，精神颓丧，又怕莫村人乘势报复，故连太平墟都不敢出。各父老因亦分开两派，一派主张与莫村言归于好，彼此前事不计，和平相处下去，一派则极力反对，谓此时与莫村重修旧好，无异向人投降，梁村兄弟，尚有面目见人乎？无论如何，决报此仇。主和派怵于清娇与步云之勇，表示报仇不仅并无把握，更恐怕激怒他二人，向本村兄弟采取行动，如何是好？

梁日初是主战最力之人，看到主和派懦弱怯事，不觉怒曰：“你等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吕步云、莫清娇亦不过是人也，并非有三头六臂。他幸而战胜玄妙道人，不是就此便天下无敌。须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往昔国家危难，番邦来侵，悬出黄榜，招致英雄豪杰，在此千钧一发、危急存亡之际，尚有英雄勇士，出而扶危挽倾，安邦定国，何况两村之斗？倘得一个技击高超之人，就得将对方杀到片甲不留，屈膝于我等跟前，叩头如捣蒜，哀求饶命。此时才与之谈论和平，我等面子何等光荣，而他亦当感恩戴德，南人不敢复反矣！”

梁日初说到高兴之处，得意忘形，忘却上日清娇脚踢玄妙，自己颤抖瑟缩馆舍之时也。主和派父老以拗他不过，祗好任由主战份子蛮干下去。梁日初等以在乡中，难遇得技击高强之人，遂分函居留省城各梁姓兄弟，留心物色。

粤人对家乡宗族观念，看得特重。省中兄弟得函，自然着急。但省中教头虽多，惟谁个技击高强，谁个是花拳绣腿，自己又不是个中人，无法得知。

时，省中有梁村兄弟名少云，在竹栏门经营油店，规模巨大，生意不少。他平时好交朋结友，识得许多三山五岳人物。少云疏财磊落，无商贾拘谨气习，既接得乡中函告，着在省中物色技击高强之人，好得回乡报仇雪恨，聘金多少，决不计及，如确能击败对方，纵破村中之产，亦在所不恤，马上忆起有一朋友，姓陈名暖，浑名马骝暖，技自家传，原籍北江连县。其祖父陈伟生，乃乡中教头，兼替人医治跌打杂症，稍暇之时，便上山采药。连县多崇山峻岭，深山大泽，不少野兽出没其中。伟生恃精晓技击，不稍畏惧，挟刀背弓，带备粮食，每每在山中盘桓多日，方始下山归家。一次，伟生上山采药，在夕阳之际，伟生以奔驰一日，觉得正是疲倦，乃坐在树下，休息一番。讵于此时，一群猴子，跳跃而来，至伟生附近，一群小猕猴，围住一只大猴子，互相嬉戏。各小猴群向大猴扑击，大猴左闪右避，间中伸其毛茸茸之手，突然一抚小猴之头或胁下，又复奔避。各小猴始终扑不到大猴之身。经过许久，大猴始呼啸一声，率领猴群，跳跃而去。翌日，伟生又发现猴群在此游戏；各猴子亦发觉有人窥看，但绝不畏避。如是多日，每当太阳将下，伟生休息之时，总见猴群互相追巡游戏，其出手快捷，动作灵敏，伟生虽精晓技击，仍叹不如，不觉灵机一触，抚视囊中粮食，尚足多日食用，决定逗留在山中，将猴子动作忖摩纯熟，改为拳术。又经多日，伟生粮食已罄，迫得下山。他返家后，将猴子动作，细心忖摩，有志竟成，自后连续上山多次，已将猴子一跳一跃，一躲避，一出手，无不恪记心头，在家闭门练习，卒创出一套猴形拳。此拳能攻能守，重于跳跃，使敌无从捉摸，于敌耳目纷乱之际，突然出手，敌无有不败者。陈伟生以此拳法，不知创败多少名手。伟生认为此拳利害，除儿子外，其余门徒，绝不传授与之。陈暖设馆省垣，亦以猴形拳饮誉一时。陈暖生来身材短小，一跳一跃，直如猴子，故有马骝暖浑号。

马骝暖设馆在三府前，与梁少云油铺相隔不远。少云姓好交朋结友，乃与马骝暖甚相得，接到家乡之信后，立刻走到陈馆。时，马骝暖正在馆中。少云见到马骝暖，一声陈师傅，便拖出外。

马骝暖摸不着头脑，一边走，一边曰：“少云哥，馆中开饭矣，还去何处？”

少云曰：“我做东，到外面食饭可也。我有要事，须与你商量也！”

少云拖马骝暖到附近同兴饭店，点过几款小菜，取一瓶双蒸。马骝暖嗜杯中物，见酒忘形，连灌几杯之后，方陡然忆起曰：“少云哥，你谓有要事，须与我商量。究竟是何要事？不过，你当知，我除却讲打讲杀之外，要扭计，则一筹莫展也！”

少云曰：“别事不敢惊动陈师傅，此事就是讲打讲杀。我经想过，所识之人，最打得要算陈师傅，所以特别来请陈师傅替我解决此事！”

马骝暖听见少云赞他打得，当堂为之眉飞色舞，马上呷一口酒曰：“少云哥，请你快讲入题，不要转弯绕路，徒急死我也！”

少云放下手中酒杯，从袋中取出家乡之信，递给马骝暖。马骝暖望一望少云，苦笑曰：“少云哥，彼此一场老友，你都不要如此挖苦我。明知我是个目不识丁之人，而给信我看，实在有心开我玩笑矣！”

少云亦不觉哑然失笑曰：“我一时心忽，陈师傅不要见怪。我如何敢开陈师傅玩笑也！”少云将信入回袋中，随把乡中与莫村交恶之事，一五一十告与马骝暖。

马骝暖曰：“然则少云哥是否想我去替你盛乡报仇？”

少云急曰：“正因此事，要与陈师傅商量。未知陈师傅意下如何，能否仗义为敝乡一雪前仇？倘陈师傅允诺，敝乡愿送千金聘礼！”

马骝暖慨然曰：“千金不千金，还在其次。大家一场老友，盛乡既被人欺侮，我焉肯坐视不理。少云哥要何时返乡，我即随时偕你前去，看他狗男女，如何恶法也？”

少云大喜曰：“如得陈师傅仗义相助，敝乡前仇必报矣！陈师傅，一言为定，我先行写信返乡，通知乡中父老，到时好得迎接陈师傅也！”

马骝暖曰：“我是江湖仔女，应承过你，岂有三口两舌，临时反悔者！你写信返乡可也。”

少云以马骝暖既经应承，此事不必再谈下去，乃呼走堂加菜添酒，重新与马骝暖痛饮，直至万家灯火，方始找数而别。少云返到铺中，星夜写好一信，凌晨，即着伴将信带往街艇，交艇家带返乡中给梁日初，自己在省等候回音。

梁日初在乡中接得少云复信，谓他有一友，技自家传，在省垣设馆授徒，名重一时，料聘得回乡，前仇必可报复，经已商得他同意，愿还乡相助云。日初看过此信后，立刻往找各主战份子。大家将少云之信看过，齐声曰：“此人既技击超群，又肯来乡相助，不能失之交臂。着少云就即偕之回乡，到时，我等埗头相迎便是！”梁日初遂复信给少云，并先寄白银百两，着送与马骝暖，作为使用。

少云接到乡中复信，马上走到陈馆，与马骝暖商量返乡日期。马骝暖曰：“祗要吩咐各徒一声，将馆中教务，交下首徒暂时主理，便可随你返乡矣！”两人于是约好，后日登程。

少云将白银百两，双手递与马骝暖曰：“此笺笺者，是敝乡先送与陈师傅作为使用。聘金俟到乡后，再送与陈师傅也！”

马骝暖看见雪花白银，满怀高兴，仍作态曰：“少云哥，何必如此拘礼。须知我此行，纯非为钱者也！”他口虽如此说，惟已伸手将银接过，随曰：“既然少云哥一定要我受下，恭敬不如从命，我且受下，今晚晚饭我做东可也！”拉拉扯扯，二人又到附近酒家买醉去。

饭后，马骝暖返到馆中，不稍隐瞒，对门徒谓须到东莞，代友之乡报仇，踢莫村武馆之盘。在武馆中学习技击之人，类多好勇斗狠，不少门徒愿随前往。马骝暖一想，带几个心爱门徒一起前往，一来可以壮壮声威，同时亦得个照应也，遂在各门徒之中，挑选四名技击较好之心爱门徒，准备一切，后日一起前往东莞。

转瞬两天，少云一早便到陈馆。马骝暖已在馆中等候，见少云来到，立刻率领张锦、潘石、吴飞、钱富四名门徒，带齐应用各物，随同少云，乘着街艇，起程返回东莞。梁日初各人，早得信告，在埗头相迎。少云介绍各人认识后，一行多人，同返梁村而去。

各人返到梁馆，休息片刻，日初在祖祠内设宴，为马骝暖各人洗尘。席间，少云先为马骝暖夸耀一番，武功如何利害，为人如何义气，把马骝暖捧到九霄云外。日初自然砌过一篇说话，谓莫村如何欺负梁村，说得头头是道。

马骝暖是个满身牛气之人，听到忍耐不住曰：“你等因何不早把此对狗男女杀却？”

日初乘势叹声曰：“唉！敝村被欺辱到如此，焉有不想把他一对狗男女，一刀两段，好雪前仇。无奈此对狗男女，利害非常，武林中人，闻名丧胆，提到神腿莫清娇五字，便恍惚失魂忘魄也！谁敢捋虎须？敝村不得已，乃含冤忍辱迄今，始得陈师傅仗义相助，真敝村人莫大之幸也！”

马骝暖勃然大怒曰：“何物莫清娇，居然敢称神腿？别人怕她，我马骝暖偏要一试她所谓神腿，究竟如何神法也！”

日初等各人，以激将成功，满怀高兴，恨不得马骝暖星夜去踢莫村狮会，把莫清娇、吕步云拖出会门之外，当众人之前，乱拳殴成肉饼，方泄心头之恨。

日初复向马骝暖曰：“陈师傅要如何步骤？是否写信与他，订定日期比武？”

马骝暖不耐曰：“要打便打，信来信去，我生平不惯也！你等怕事，可带我至他狮会门前，先行返村便得。其他不必问，我自有主张。”

日初曰：“此更痛快！待陈师傅稍事休息几天，便带你去莫村狮会，找他狗男女晦气！”

马骝暖曰：“既不是长途跋涉，又非舟车劳动，何须休息数天。事不宜迟，最好明日由我前往，与她一会，俾得早日了结此事。因我省馆务，不便久弛也！”

日初一想，明日正是三月十八，恰是墟期，能在墟期一挫莫、吕二人，梁村好不威风也。但日初心中恐惧，陈暖技击虽好，惟是吕、莫二人，同样高强，双拳难敌四手，便将此意告与陈暖，着他早觅应付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