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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六回 临危荐美英雄遇佳人 有缘相会师伯迎师侄（第1页）

黑面清亦曾师事洪熙官，学得两手洪家拳，黑面清以身材高大，气雄力伟之故，最适宜于习洪家拳，故彼追随洪熙官之时日虽浅，但两手洪拳，学得相当纯熟也，当下见洪熙官云中子骆小娟等回来，连忙接入，知道骆成、白泰官、柳迎春殉难也，为之哀感不已，就在赤坭墟关帝庙武馆内，辟演武厅后楼，为洪熙官下榻之所，洪熙官为纪念亡妻柳迎春，特在楼中供奉柳迎春之牌位，早夜率其子洪文定虔诚膜拜，云中子与胡亚彪、周人杰则居于楼下，骆小娟居厅东房中，黑面清自洪熙官回来之后，大肆宣传。谓洪熙官又回来了，亲自教授洪家拳矣，昔日门徒，曾在洪熙官门下习技者，闻得洪熙官回来，莫不闻风而来，皆向洪熙官问安，洪熙官一一谢之，众门徒以洪熙官之拳击，确有惊人之处，乃相继拜其门下，继续学习洪家拳，门徒日盛，不下四五百人，恢复昔日盛况。洪熙官所授者，只为少林派洪家拳，对于猴拳鹤拳，未熟练也，是以胡亚彪除习洪家拳之外，兼随云中子习猴拳，周人杰则专习洪拳，洪文定自其母亲柳迎春逝世之后，对干白眉道人，更加齿切痛恨，也曾在柳迎春灵前，立下毒誓，誓必取白眉道人性命，以复母仇，因此深深怀念着星圆长老金虎随山走，猿鹤满天飞之言，每日辄屈指以计岁月，看看尚有多少时候，才是金虎之年也，洪文定复仇心既切，乃随其父洪熙官习洪家拳之余，兼苦练白鹤拳，希望鹤拳练成之际，三上峨嵋山，一个鹤嘴拳，两只铁手指，取白眉妖道性命。但是，技击之道，虽由于天赋聪明，悟出各种拳法，但亦须有技击高强之人指点秘奥，方易成功者也，洪熙官只精洪拳，故文定之洪拳，突飞猛进，一日千里，但鹤拳则自柳迎春死后，教导无人，洪文定只得柳迎春所教者，从新温习，久久未有进步，盖少一白鹤拳教师指点之也。

光阴荏苒，岁月如流，洪熙官等回到花县赤坭墟之后，转瞬又是一月矣。从峨嵋山会见星圆长老之后，已经一年，洪熙官除每日教授拳棒之外，自己潜心研究拳术，日常怀念爱妻柳迎春，抑郁寡欢，黑面清已知之，潜谓云中子曰：“云师叔，我看洪师傅之终日愁眉不展，是否想念师母柳迎春也。”云中子曰：“然也，洪师傅中年丧偶，中馈乏人，毋怪其悒悒寡欢，清师侄，洪师母临终之时，曾介绍女子曰严咏春者，以代其位，我以初回此间，各事部署未定，故未言及耳，清师侄，汝在此间时日较多，当知严咏春人品如何，汝可否为洪师傅做个冰人也？”黑面清曰：“哦！严咏春耶？此是墟中豆腐佬严老四之女，年约二十有三，貌美而贤淑，人称之曰豆腐西施，洪师母可谓独具慧眼哉！以之配洪师傅，真可谓一对天生佳偶矣。严老四为我之老友，我与云师叔先到四记豆腐店，先看看此豆腐西旅之美丽姿容，然后由我向严老四为洪师傅撮合，洪师傅技击高强，英雄盖世，严老四严咏春父女，定必一见即合，拍成此段姻缘，呢杯喜酒，无乜走鸡矣。”云中子笑曰：“清师侄不独可为洪拳教头，而且擅揸葵扇，真是多才多艺也，哈哈！”黑面清笑曰：“云师叔真好说笑话也。我做成洪师傅媒人之后，尚有一单媒人要做者？”去中子曰：“哪一单？”黑面清目云中子作神秘之笑曰：“嘻嘻！云师叔重诈谛，晤使我黑面清讲出，云师叔亦心照不宣矣，哈哈！”云中子心知其讲自己与其族侄女骆小娟之事也，颇觉面赤，但心坎则早已心花怒放矣。二人言罢，乃步出关帝庙武馆，想到严老四豆腐店来，走到庙门前，适遇洪文定胡亚彪周人杰三条细佬自外而入，洪文定跳跃而前曰：“云师叔去边度？我都去！”黑面清代答曰：“文定！去睇你个未来阿妈也！”于是三条细佬，随云中子黑面清二人，步出庙门，直向墟中行来，行过一条街，转过两个弯，远远望见，严老四豆腐店之木牌，上书严四记山水豆腐七个字，五人一直行去，将近，即已闻得隆隆之石磨声，盖豆腐西施严咏春，方在店中磨豆腐也。

五人行到店前，向店内一望，果见店内一个大石磨，如圆台大小，重量在四五百斤以上，一如花少女，荆钗布裙，正伸玉手推石磨，磨豆腐以应市，只见粉面朱唇，眉如秋月，玉手纤纤，一似弱不胜衣，但推动石磨，又似毫不费力者，然石磨之声隆隆，震动邻右，云中子技击高强，目光锐利，一望，心下了然，心想此弱女子之柔荑玉手，竟能推动四五百斤之石磨，细看其腰力马步，稳健沉重，心知此女子固亦深通技击者也，洪文定一见，暗叫一声哗！好靓，但不敢宣于口而已，时已正午，早市已收，晚市未开档，店前阶上，一老者坐于竹椅上，手执大碌竹水烟管，徐徐而吸，水声淙淙，白烟袅袅，为状至为闲适。云中子一想此老者必为严老四无疑矣，只见黑面清行前，笑口吟吟，曰：“咦！四叔，乜咁得闲，未开市耶？”严老四曰：“清师傅！时候未免，尚未开市也，清师傅，我闻得成师傅已死，是耶否耶？”黑面清黯然曰：“然也。阿成不幸，已在四川殉信矣，现遗骸已运回，葬于大黑山飞鹅岭下，咳！四叔，与阿成一同殉难者，尚有白泰官老英雄与洪嫂嫂柳迎春也。”严老四一闻，为之吃一惊曰：“咦！清师傅，此事经过如何？请入来为我告可乎？”严老四言罢，引黑面清、云中子、洪文定、胡亚彪、周人杰，入到店内后座厅中坐下，豆腐西施严咏春，闻得柳迎春已死，不禁大惊，亦随同入内，询问空间，黑面清介绍云中子与严老四相识，严老四抱拳曰：“前者云师傅在此间时，老夫已闻名久矣，恨未有机缘详细倾谈而已。”严咏春不待严老四言毕，已抢先问曰：“清师傅，洪嫂嫂因何殉难者，可否见告一二也？”黑面清曰：“哦！有件事我未有同去，不甚清楚，最好问问云师叔。”云中子曰：“我等一行六七人，杀上峨嵋山，直捣峨嵋派巢穴，不料时运不济，白老英雄为白眉妖道相迫，一时失慎，坠于山上滴血岩下，重伤身死，及后我等得峨嵋山一个得道高僧星圆长老之介，前往巫峡北峰万重山万猿洞中，依少林前辈胡德帝师公，不料又为白眉妖道所知，勾结成武当山与巫山史家村史氏兄弟，星夜用火来攻，我等一时疏忽，惨败而逃，骆成师侄遂葬身于火坑中矣。”言至此，严咏春急问曰：“然则洪嫂嫂柳迎春姐，又如何殉难者耶？”云中子长叹一声曰：“咳！我等其后在万重山周家寨中，得遇甘凤池之妹甘凤娇，居于寨中，白眉竟勾结清兵，围攻周家寨，洪嫂嫂遂中乱箭殉难矣。”严咏春闻言，哗的一声哭将起来曰：“嗟乎！迎春姐姐，前在此间，与奴奴情感深厚，谊同姊妹，今竟不能临最后一面而矣，呜呼悲哉！”严咏春言罢，嘤嘤啜泣，涕泗不胜，洪文定闻人道及其母亲之事，亦为涕泗横流焉，云中子等与严老四、严咏春畅谈一会，觉得严咏春性情贤淑，美丽动人，与骆小娟相较，真个是半斤八两，无分轩轾，若能为洪熙官撮合此段姻缘，洵可谓一对天生佳偶也，云中子等与严老四严咏春，畅谈一会，兴辞而出，返回关帝庙武馆之中，适遇洪熙官，洪熙官问曰：“云师弟顷间何去？”云中子笑曰：“嘻！我想为洪师兄撮合一段美满姻缘也，前者洪嫂嫂临终之时，曾荐严四记之女儿严咏春以自代，故我特造访严老四，征求此段婚事耳。”洪熙官长叹一声曰：“咳！我洪某人妻骨未寒，大仇朱报，安敢移情别娶耶？”云中子曰：“非也，洪师兄，汝记得洪嫂嫂临终之言耶？严咏春小姐性情贤淑，而姿容美艳，且闻得人言，严咏春亦为武家人士之子侄，身负绝技者，洪师兄若得与之共谐秦晋，一则文定贤侄，教导有人，二则洪师兄有一贤内助，将来协力共破峨嵋也，云中子之言，微微打动洪熙官之心，徐徐言曰：“云师弟先退，容我再详细思之，然后答复汝也。”云中子曰：“洪师兄，严老四父女亦为武林中人，我明日与洪师兄，拜访严老四之门，先看一看严咏春之面目，然后由弟慢慢向严老四道达此意，相信婚事定必相谐者矣。”洪熙官唯唯含糊以应，盖洪熙官之心，尚未想即于续弦，但昔时封建社会，男女之界限甚严，女子不易与男子见面，且洪熙官为一目不斜视之好汉，故实未与严咏春谋面者也。

当下云中子见洪熙官不反对，大喜，即找黑面清商量曰：“喂！清师侄，洪师傅已答应明日与我等前往拜访严老四，顺便一看严咏春也，清师侄与严老四相熟，请即通知严老四预备可也。”黑面清大喜，立即前往找严老四，告知洪熙官明日过访，拜候老前辈，严老四为人，最喜戴高帽，所谓武无第二，闻得黑面清称之为老前辈，不禁心花怒放，而且洪熙官在花县教授拳术有年，威名远播，但恨见面之时日甚少，今得其来访，焉有不欢迎之理？当即令其女严咏春，将豆腐店后座客厅，打扫干净，买定美酒鸡鸭，以资欵待，翌日早市收档之后，洪熙官穿起件绉纱长袍，梳靓脑后长辫，白袜黑鞋，翩翩然一派斯文气概，由云中子黑面清骆小娟三人，陪同前往严四记豆腐店来，既到门前，严老四已鹄立门口，笑嘻嘻拱手相迎曰：“洪师傅不见多时，今日什么风，吹洪师傅来探我，请坐请坐！”洪熙官亦拱手相谢，谦逊一番，随严老四直入后之客厅，严老四迎三人上座，向后堂呼曰：“咏春！还不出来斟茶，汝之洪师伯来也！”洪熙官一闻严老四呼起洪师伯来，自思我之年纪比严老四小二十多年，而且与严老四又不是同门，因何称起师伯来，心中颇觉诧异，正纳罕间，闻后堂有莺声淅滴而应曰：“哦！来了！”声柔而媚，宛若出谷黄鹂，令人心醉，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即已令人神魂飞越矣，俄而，后堂履声细碎，严咏春莲步轻摇，娉婷而出矣。骆小娟早已起身相迎曰：“咏春妹！许久不见，汝无恙耶？”严咏春执骆小娟之手曰：“小娟姐，归来多日，因何今日才来探我也。”严老四曰：“咏春过来，为父特介绍一个人与汝相见，洪嫂嫂柳迎春已相见日久矣，独洪师傅则尚未认识过，这位就系汝之师泊洪熙官也。”严咏春乃徐步至洪熙官之前，斟一杯清茶，双手奉上，低垂粉颈，不胜羞涩，低声叫一句洪师伯请用茶，洪熙官连忙起而双手接过，还叫一声严师侄有礼，但洪熙官以严老四令其女叫自己师伯，始终莫明所以，姑且以师侄之称而，严咏春奉过清茶后，与骆小娟退入后堂，细叙别后情况去发，厅中留下严老四与洪熙官云中子黑面清四人，严老四曰：“洪师傅在此间教授技击多年，只以未有机缘，甚少见面，今日洪师傅不弃，惠然肯来，真使蓬荜生辉矣，今早就在舍下便饭如何？”洪熙官谦逊谢曰：“洪某之命生不辰，流落于此，蒙严老伯过后，感愧不胜，又何敢叨扰郇厨哉？”严老四曰：“嘻，此小事耳，借杯酒以联络感情，洪师傅何必客气若是耶？”洪熙官推辞不获，只得叫声多谢，就此留下早膳，严老四即令其女儿严咏春，杀鸡杀鸭，殷勤接待，洪熙官心中念着严老四令其女叫自己曰师伯，未知其来历，乃乘机叩严老四曰：“严老伯，愚侄有一事，未知来历，敬请老伯指教为幸！”严老四曰：“洪师傅究竟有什么事呢？”洪熙官曰：“鄙人年纪比严老伯少二十年有多，而与严老伯亦非同门也，因何令爱严咏春小姐，叫起鄙人做师伯来？”严老四曰：“此事讲起，实有一段故事在，而严咏春则与洪师傅亦有—段渊源者也。”洪熙官闻言，愕然问曰：“严老伯！鄙人究与令爱有什么渊源呢？”严老四曰：“在未开饭之先，衬此时机，老夫不妨将前事讲出，当十多年时，老夫行年四十余，孑然一身，流浪江湖，有一年，到粤桂边境开建县属八排山宝珠寺访老友释了余上人，老夫慕山上风景幽美，流连多日，每日饭后，扳登八排山上，游览山川之胜，有一日，正游到山腰钓鱼台下，忽闻有人大叫救命之声，其声凄厉而尖锐，老夫窃听之，知此声音为发自—女子者也，乃奔前察视，见山坳丛林外，一七八龄之小女子，正为一只吊睛白额虎所追逐，情势危急，老夫当时，救人心切，奋不顾身，三两拳把老虎击杀毙命，救回小女子，护送回家，原来此小女子贫苦异常，随其父母，隐居于山中一茅屋之内，此小女子年纪虽小，却要上山采薪为活，老夫护送其回家之后，其父母出迎入内，询问其家世，原来此小女子之叔叔，乃与洪师傅同门，亦为少林派中之健者也。”洪熙官闻严老四讲起此故事，竟说与自己同门，更觉惊奇，追问下去，严老四喟然叹曰：“洪师傅！此处并无外人，老夫不妨将此事始末说出也，洪师傅，你估道此小女子之父母，是何等人物耶？却原来乃肇庆府人氏，方家村之人，姓方名惠玉，方德之侄，少林英雄方美玉孝玉世玉之同祖兄长也。”洪熙官闻严老四道及方美玉孝玉世玉之名，触起当年在少林寺中之情景，想起方氏兄弟与自己虽属同门，但情谊则有逾于骨肉也，今方氏兄弟虽已殉难，而当年情景，一一如在目前，不禁微喟曰：“哦！严老伯乃遇方氏兄长耶？鄙人前曾闻方世玉师弟讲及，不过其兄方惠玉非少林同门，故未尝见面耳！请问严老伯，方惠玉在肇庆府，因何又隐居到八排山上而度此凄凉之岁月，此小女子后来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