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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公公捧着圣旨的手直抖,碎步往殿外挪,刚挪出两步,就被顾怀玉开口截住:“去哪儿?”
“回顾相,老奴要送去中书印房……”
说到此处,徐公公的声音突然哑了下去,僵在原地不敢再往前挪。
殿中静得可怕,只有炭盆中微弱的火星发出“噼啪”声响。
元琢脸色倏地一变,嘴唇用力抿紧。
他当然知道流程。
哪怕是罢相圣旨,哪怕是出自天子亲口,也必须先由中书印房誊录,再送往宰执处盖章确认。盖章之后,才得以传往三省通押,由吏部拟旨颁行。
——而中书门下平章事,正是顾怀玉。
也就是说,哪怕他口谕成旨、亲笔落款,最后还得由顾怀玉自己“批准”罢免自己。
顾怀玉朝徐公公伸出手,扑哧一笑道:“本相不是在这么?公公何须多跑一趟?”
徐公公瞥一眼脸色难看至极的元琢,战战兢兢地将墨迹未干的圣旨递给顾怀玉。
顾怀玉接过便是随手一抛,炭盆里的火焰“哗”地一声窜起,照亮他冷冽如霜的眉眼,“闹够了么?”
那目光像在看不懂事的孩子,刺得元琢浑身发麻,这一记眼神比顾怀玉杀了贤王都让他难以接受。
他用力咬紧牙关,踉跄几步坐到御案后,闭了闭眼睛,沉声说道:“明日朝会,传旨中书、枢密、门下三省,朕要百官公投罢相!”
徐公公腿一软跪倒在地,自太祖朝起,从未有天子用这等手段罢黜宰执。
顾怀玉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站起身来,随意理了理袖口,“陛下若无他事,我告退了。”
他说罢便转身向外走去,头也不回地决绝,“明日朝会,我会准时赴约。”
元琢怔愣一下,下意识地站起身,脚步不由自主跟在他身后,伸手想要抓住他袖子一角——
但走至殿门口时倏然顿住,一道高大身影蹲在殿槛外。
顾怀玉经过时随手一拍他发顶,那凶名在外的杀神立刻蹿起来,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
少年天子的手慢慢垂落。
裴靖逸回头瞥他一眼,咧嘴露出一侧白森森的牙,眼神分明在说:追出来试试?
顾怀玉阴着脸,一言不发地快步下阶。
宫道上无人敢靠近,内侍太监纷纷低头退避,生怕被这股杀气蹭到边角。
他一路走得极快,甚至都未等软轿停稳,便已掀袍登轿,再从御门出宫,一路直奔回府的马车。
车门刚一掀开,他便躬身入内,从头到脚袭来的倦意铺天盖地,心力憔悴。
裴靖逸不请自来挤进他的马车里,眯着眼端详他瞬息,猝不及防地问:“相爷,造反吗?”
语气就像是在问吃什么般随意。
“……”
顾怀玉原本沉郁的心情,硬是被这句荒唐话戳得一顿,绷不住笑出声来。
但裴靖逸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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