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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靖逸见他不语,倾身往前凑几寸,“到时候相爷做皇帝,哪用得着受这种鸟气?”
顾怀玉懒洋洋地侧躺到锦榻,掌心支着下巴,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嗯?我当皇帝,那你当什么?”
裴靖逸盯着他鬓边垂落的发丝,心痒难耐,“我当相爷的身前刀,身后盾。”
顾怀玉白他一眼,哪能信这种鬼话,闭上眼睛假寐休息。
马车一路滚滚前行,车厢内气氛静谧。
良久,裴靖逸盯着他看得久了,突然俯身凑近,几乎是挨在他耳畔问:“相爷要不要……舒服一下?”
顾怀玉眼睫一颤,倏地睁开眼:“滚。”
裴靖逸眉头微蹙,似乎全然不知他为何生气,指节抵着太阳穴揉了揉,“我想为相爷按按额角也不可?”
顾怀玉瞧他一眼,这会是身心疲惫,云娘不在身边,没个能使唤的人。
加之那副脑仁隐隐作疼,实在难熬。
便纡尊降贵给裴靖逸一个,他闭眼侧过身,枕上裴靖逸的膝盖,这大腿面比不了丫鬟温软香玉的腿,枕着全是紧实的肌肉骨节,简直像枕着石枕。
但裴靖逸这双手却意外地温柔。
裴靖逸指腹轻缓地在他额角按揉,力道从轻到重,沿着经络一寸寸揉开郁结。
顾怀玉眉头微松,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这一声听得裴靖逸嗓子眼发干,手掌若有若无蹭过那段雪白的脖颈,但也仅是极其克制轻轻蹭过,感受那细腻柔滑皮肤。
顾怀玉神情舒缓,却没有睡着,心里理着这桩糟心的事。
明日的朝会没什么担忧的。
顾党官员如今在朝中占据七成,哪怕公开投票罢相,结局也只会是雷声大、雨点小。
他在宰执之位坐得太稳了。
可正是因为这场风波,他才忽然意识到——他的权力,远远不够稳固。
若不是顾党根基深厚、压倒清流,若坐在这个位子不是他顾怀玉,明日这一场公投罢相,定会成功。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未雨绸缪才是他能活到今日的底色。
在这个由科举、文臣主导的庞大体系里,他这个宰执之首,已几乎登顶,朝政、兵权、财政,皆在他手中。
没有再往前走一步的可能性。
但若这个体系本身,就注定限制了他呢?
如果跳出这套规则,跳出“中书门下平章事”“宰执首辅”这一套朝堂定义……
会不会出现一个,超脱其上的新角色?
一个,真正由他亲手塑造、无人可制衡的存在。
他忽而笑了。
裴靖逸灼热的气息笼罩在他脸颊,“相爷笑什么?”
顾怀玉眼睛也懒得睁,手掌一伸,推开他靠近的脸,“天机不可泄露。”
裴靖逸趁机嘴唇蹭过他的手心,偷偷摸摸地亲一口,如今这副顺杆子往上爬的本事愈发熟练,已然成了捎带脚儿的事。
马车一路行至相府缓缓停下。
顾怀玉休息的差不多了,睁眼欲要起身,裴靖逸手掌抵住他的后腰,顺势扶着他起身,不忘问一句:“相爷舒服么?”
不必顾怀玉的回答,他凑近几分,“我用手为相爷弄箫会更舒服,相爷不想试试?”
“不想。”
顾怀玉已然能面无表情地回答这种下三滥的问题,“滚下去,本相要下车。”
裴靖逸笑了几声,利索地跃下马车,转身大喇喇地张开双臂,肆意张扬地不像样,“相爷若有音律方面的疑难,下官随时愿为相爷弄箫抚琴!”
顾怀玉不想搭理他,回府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吩咐柳二郎传话,闭门谢客。
谁来都不接、不见、不答,有事明日朝会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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