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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撑着一口气走出方家,一出门贺峤就险些跌倒,幸好周培元及时把他扶住,“这又是怎么了,不是说只是劝劝他吗,怎么搞成这样?”
贺峤迟缓地摇了摇头,感觉被人扒过皮抽过筋,全身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走吧。”
“走?”
“嗯……”
再也不回来了。
开车前周培元不放心,回头担忧地看着他:“真没事?要不要去趟医院,你现在脸色比病人还差。”
上回受刺激以后他胃炎复发,在家养了近一周还在吐,这回看情形又要大病一场。早知道见一面就要他少半条命,今天这趟说什么也不该来。
“我没事。”贺峤闭着眼睛,头靠在车窗上一动不动,表情虽然是沉静的,内心却早已经千疮百孔。
保时捷慢慢开起来,车载着人,从傍晚驶入黑夜。
夕阳的余温落在冰凉的玻璃上,手掌一样托着清瘦苍白的脸颊。贺峤把窗降下一条窄缝,头继续倦怠地靠着,风穿过发丝吹到湿润的眼皮上,残留的泪蒸发时带走所剩无几的温度。
真冷。
临江的冬天从来没有这么冷过,不管暖气开到多大仍然使人牙颤,四肢被人往下拖,往下坠,想不顾一切长眠不醒。
沉默许久,周培元还是放不下心。等红绿灯时回头一暼,却发现后座的人靠着窗睡着了,面颊旁的玻璃凝结一小片白雾。
这样的场景并不多见。平时贺峤极少在车上打盹,他对自己要求很高,出门在外总以精神饱满的那一面示人。
今晚是怎么了?
见他睡得不安稳,眉头微微蹙着,眉心中间也积了汗,车子索性停靠到路边让他安枕,车灯也关了。
华灯初上,整座城市陷入一种无言的寂寥。车内是灰蒙蒙的暗,车外染上苍金色的路灯光晕,车厢像豢养小动物的灯箱。
其实贺峤没怎么,他只是太累了。
这些天煎熬在谎言跟真相之间,他心力交瘁,几乎没有哪一天不失眠,即使勉强入睡夜半也总是惊醒。
夜里还会幻听。
他会恍惚听见小狗的叫声,以为是悟空闹着要吃的,就在半梦半醒间推哄旁边的人:“邵扬,管管它……”
“我好困啊,让它叫嘛。”
“听话。”翻过身去扯温热的耳朵,“邵扬,起来。”
“不起……”
邵扬……邵扬……
叫不醒他。
贺峤心里很着急。
车外,周培元倚着车门抽烟,弹下的烟灰随风四散。回身见后座的人满头是汗,虚弱地说着什么呓语,赶紧掐灭烟打开车门:“贺峤醒醒、醒醒!”
贺峤似乎舍不得醒。
梦里,方邵扬总算掀开被子起身,走到笼子前面蹲下逗了会儿悟空,背影欲言又止。贺峤睡得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再把眼睛睁开,忽然见到他抱起悟空往阳台走。
“邵扬别出去!外面冷。”
走过那面落地窗他才回过头来,说:“不冷,你给我买的衣服很暖和。”表情分明在笑,眼睛里却全是委屈跟伤痛。
“邵扬,怎么了,谁欺负你?”
“峤哥我要走了,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你别管我,也别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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