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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云旗走过去,把烟蒂从他手里取了出来,看着被灼红的指腹,皱了下眉。
闻海不自在地抽回手,“蹲点时没烟灰缸老这样。”
“不疼吗?”
“习惯了。”闻海漫不经心地擦了下手,“没你今天挨那一棍子疼。”
“抱歉。”柏云旗低声说,“今天是我冲动了。”
闻海闭了下眼,“知道就好。”
直到两人坐上车,闻海才又问道:“今天我要是不在,你准备怎么收场。”
柏云旗显然早有打算:“那我替她挨顿打就好了,这种人,发过脾气后就不算什么了。”
闻海微微皱眉,猜测道:“你是不是喜欢那姑娘?”
“啊?!”柏云旗一惊,急忙否认道:“没有,我……她挺好的,但我……”
“你别紧张。”闻海循循善诱,“你现在也快十九了,喜欢一个人很正常,正常谈个恋爱对学习也没多大影响,但你要是搞暗恋就真的很……”
“我不喜欢她!”柏云旗难得强硬地打断了闻海的话,“我……我真不喜欢她……我就是不想看别人挨打。”
闻海的语气骤然变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想让别人家长打自己孩子,就情愿自己上赶着去挨顿打,您还准备普度众生呢?”
柏云旗不吭声,基本就是默认了。
“你是不是觉得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块有人要的宝,自己就是根爱死哪儿就死哪儿去的草,”闻海因为家长会的事升起来的火刚灭还没几小时,这会儿火苗直窜了几尺高,“就你皮糙肉厚还命贱,谁想揍就揍了是不是?”
他狗脾气一上来当年中二病的后遗症又冒了头,说什么都不过脑子,话一脱口想起柏云旗之前的遭遇就后悔不已,把车停稳后,清清嗓子刚准备给对方道歉,耳边就响起了一声轻轻的“嗯”。
“你说什么?”闻海声音冰冷,“你还给我答应了?”
柏云旗别开头不看他,但还是点了几下头。
闻海被气笑了:“你都这么看不起自己了,干什么还怕我打你?”
说完他不再没理会柏云旗惊慌的眼神,下车甩手关上车门就快步离开了。闻海很久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了,只觉得胸口又闷又重,说不清楚是疼是痒还是酸,火气裹着那点不为人知的酸楚把他眼睛都快烧红了。站在家门口从包里掏钥匙时怎么也摸不出来,对于当下这堆破事的最后一点掌控也脱了手,心里烦躁到极点,扬手把手里的包摔了出去。
正紧赶着上楼的柏云旗猛地刹住车,闻海的公文包贴着他的肩膀飞了过去,重重地砸在了墙上,包里的东西顺着没拉严的拉链哗啦啦散了一地。
他显然以为闻海这一下是冲着自己的,害怕地后退几步,后背贴着身后的墙,慌忙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东西,指尖不受控制地发着抖,但动作又异常麻利。
“好极了。”他内心却是麻木的,“我又把自己害得无处可去了。”
闻海匆匆跑下楼梯,看见柏云旗低着头蹲在地上,以为是被自己的包砸伤了,当下脾气也没了,紧张地问道:“砸到哪儿了?伤着脸没有?……你把头抬起来!”
柏云旗把整好的包双手交给他,就算抬着头也依旧不敢去看闻海的眼睛。
“我刚刚不知道你在楼……算了,是我不好,没事乱摔东西。”闻海接过包,叹了口气,“去开门吧,我钥匙可能忘办公室了。”
柏云旗不吭声,从书包侧袋拿出钥匙,把钥匙递到闻海眼前。
“啧,你他妈……”闻海被折腾得身心俱疲,忍无可忍地拽起柏云旗,动作之粗暴仿佛是在逮捕犯罪分子,没等小孩站稳就说道:“你他妈天天都瞎想什么,我还能把你扫地出门了?!赶紧滚去开门!”
他既气不过又只敢冲着自己发火,揉着眉心,小声嘀咕道:“妈的,快气死我了。”
他自己没察觉到,最后那一句有多像是在撒娇。
柏云旗忍不住余光扫了过去,看对方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知怎么心情好了不少,但这会儿要笑出声就真算彻底完了,赶紧抬手捂住了嘴,把头转了回去。
闻海当然不能体会他异于常人的心思,还以为他是哭了或者想吐,跟着问道:“怎么回事,是哪儿伤到了?”
柏云旗摇摇头,打开家门也不进去,站在门口等着闻海先进。
“行了,好不容易不和我客气了,这他妈又一夜回到解放前。”闻海心想着,走上前扯着柏云旗双肩包的肩带把人直接拽了进去,走过去拉开电视柜拆了盒不知道几辈子前的跌打药,边看生产日期边说道:“把衣服脱了。”
柏云旗想过几百种等会儿进门后的可能,唯独没想到这位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下意识推拒道:“不用了……”
闻海冷冷道:“你今天是不是铁了心要和我杠到底了?”
话说到这份上,柏云旗要是还想在这里继续住下了去,这衣服怎么着都是得脱了。
闻海看着小崽子不情不愿脱衣服的样子,不禁闷骚了一把,心想:“我这怎么跟逼良为娼一样,还带逼人脱衣服的……这小孩皮肤挺白的。”
柏云旗后背被那条板凳腿抽出一道一拃多的伤口,肿得老高,皮肤一半青黑一半乌紫,周围全是斑斑点点的淤血。闻海跟着齐军学过几天人体结构,看出来那伤口的位置很寸,正好是人站直时肌肉受力的地方——那意味着柏云旗从挨了那一棍子后,每分每秒都在受着一场不轻不重却又异常漫长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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