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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十五年三月,天子驾崩,太子梁宣继位,改年号嘉义,尊嫡母王皇后为太后,封元妻宋氏为皇后。
先帝停灵二十一日,与先皇后合葬皇陵。
四月底是老夫人的寿辰。因还在国丧期间,不能大肆宴饮,所以只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囫囵饭菜,和年节里差不多,长辈们坐一桌,小辈们坐一桌,姨娘们在偏厅坐了一桌。
这时候日光正好,清风徐来,暖洋洋的透窗而入。老夫人头上围着寿字纹金抹额,看着儿孙满堂,笑容慈祥。
这时,门外管家来报:“侯爷,老夫人,宫里递了消息,娘娘有孕了。”
老夫人连连道“好”,刘氏也面露喜意,双手合十,“多谢佛祖保佑。”随后又道:“宫里递话的还在吗?给他拿点金锞子吃酒去。”
管家应了下来,“娘娘还说,想让大夫人和二姑娘进宫,一块儿陪着说说话,陛下也允了。”
月前,宋如慧特意叮嘱,宫中形势不明,让宋如锦不要进宫。如今这么说,就说明如今诸事尘埃落定,宋如锦可以继续上宗学了。
刘氏也有小半年没见过宋如慧了,能进宫见一面,说说体己话,也是好的。
曹氏笑了起来,“皇后娘娘是个有福气的,咱们一家子也能跟着沾光。”
老夫人不爱听这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言论,无端的小家子气,但想到宋如慧大喜,又逢着自己的寿辰,便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面色温祥道:“征哥儿媳妇,论起来,娘娘嫁得还比你晚,怎么如今娘娘都有了身子,你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饶是曹氏平日再泼辣精明,听了这话也不禁脸红——一半是女儿家的羞赧,一半是怨恼老夫人不给她面子。
宋征连忙替曹氏解围,“祖母也别嗔她,我们是觉得现在还年轻,暂且不急着要孩子。”
老夫人见宋征被曹氏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就夹了一筷子菜,没再多说什么。
二夫人却急了起来,“怎么能不要孩子呢?你们是孙儿辈最早成亲的,衡哥儿现在才十一岁,老夫人若想早点抱重孙,还不是得靠你们?”
宋征到底畏惧母亲,闻言便唯唯诺诺道:“娘,也没说不生……”
众人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这时管家又折了回来,道:“适才忘了说,有一个人,今儿一早便来门口守着,说是来找侯爷的,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说,就一直赖着不肯走。”
宋怀远现在正高兴,挥挥手道:“让他进来回话。”
一个身着黎色粗布短衫的男子走了进来,约莫二十岁上下,生得贼眉鼠眼,一进门就到处张望。
宋怀远不曾见过这个人,见他行迹鬼祟,心下便有些不喜,“你退下,有甚要紧事就同管事的说去吧。”
男人没搭理他,眼神转了一圈瞄到了偏厅的越姨娘,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揪着越姨娘的衣领,“你这作死的娘们,干下那等混账事,就跑到盛京享福来了,呸!做你的春秋大梦!”
越姨娘神色慌乱,小脸刷地一下变白了,颤着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男人对准越姨娘如花似玉的一张脸,左右开弓扇了她两巴掌,“我怎么来了?若不是有人跟我说是你把爹害死了,我还懒得来呢!”
越姨娘的鬓发都被打散了,眼泪哗地一下流了下来,楚楚可怜地朝宋怀远那儿看了过来。
老夫人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毕竟今日也算是过寿,这般闹腾,当真不吉利。
刘氏见老夫人脸色不对,忙道:“哪里来的下作东西,跑到侯府撒野?来人哪,赶快把他撵出去!”
宋怀远抬手拦下,面色沉沉,“让他说完。”
陈姨娘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此前她遣人去沧州府,探听来的便是这件事——越氏有个继父,死得不明不白,因他死之前和越氏起了争执,抬出去的时候胸口又插着越氏的簪子,街坊邻居便都说是越氏干的。
今天这个闹事的男子,便是越姨娘的继兄——自然也是陈姨娘费心找来的,特意吩咐了在老夫人寿辰当日、阖家团聚的日子来滋事。
其实陈姨娘也不确定越氏有没有做这等杀人的勾当,但只要能给她添添赌,陈姨娘就是快活的。
不过看越氏此刻情状,竟像是确有其事。陈姨娘不着痕迹地翘了翘嘴角,不枉她劳心劳力地筹划了这么久!
男人虽生得獐头鼠目,身量倒是极壮实的。一把将柔弱不堪的越姨娘从座位上拎起来,恶狠狠地问她:“我爹的尸骨在哪儿?”见越姨娘不肯说,掐着她脖子的手便开始用力,“我要你偿命!”
众人也渐渐听明白了,这个越氏,怕不是犯了人命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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