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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寂无人的郊野,瞬间安静,连绵青松伸向远方,融汇在漫天星斗之中。
我长舒一口气,鼓起胆子直视吕老伯,言语不卑不亢,“吕老伯,都说冤有头债有主,今夜,我与兄弟们好心好意为你二人引路,您不感谢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痛下杀手?您这样做,不怕人神共愤么?”
吕老伯并没有理会我,反倒看向刘叔,闷声问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个世族之患,已经让帝国风雨飘摇,你确定还要妄生波澜?留一个巨大威胁在人间?”
“老师之言,洞察深彻。可,可是。”刘叔情绪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他声嘶力竭,嘶声狂喝,“老师,你可知道,一位坐拥千万里江山的帝王,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威逼册立太子,这是何等的屈辱啊!作为汉家的帝王,今生不能雪耻,我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啊!”
吕老伯冷声说道,“你知道的,即使当年没有天妖案,没有世族祸乱京畿,以我大汉祖制,也应该由大皇子刘淮继承帝位!所以,这并不能成为你任性的理由!”
我站在两人侧面,看着两人正锋相对,心中十分疑惑:我自认为饱读诗书,可在任何官方典籍里,都没有提到过‘天妖案’一事,坊间的野史杂谈中,对这一事件更是讳莫如深,似乎所有的知情人都达成了协议,对这件事,默契地选择了遗忘。
呵呵!不过,这些事情,与我又有何关系呢?
我定了定心神,心思重新回到场中。
只见刘叔的激动戛然而止,他目光茫然,猛然转头看向远方,闷声道,“目送飞鸿飘西去,思随流水两茫茫。老师,如果连自己深爱的女人蒙冤而死,我都没有办法为她讨回公道,我这个皇帝,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吕老伯扣了抠鼻子,鼻口出气,哼哼唧唧地道,“这个理由,还差不多!”
说完,吕老伯恢复了老态龙钟的模样,他一把揽过我的肩膀,柔声道,“小友,你莫要害怕,方才老夫并非要真的杀你,做做样子罢了。这样做的目的,只是想帮你刘叔顺一口多年积郁的怨气,除掉心魔罢了。”
见我犹豫迟疑,吕老伯慈眉善目解释道,“孩子,我乃长生境界文人,想要杀你一个小娃娃,根本不会大费周章去动心起念,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够啦!所以,刚才摆出那般阵势,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小友,你应该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吧?会谅解老夫的吧?嗯?”
在这个性格古怪的老头儿面前,我别无选择,只能轻轻点头,以示应和,心想:是真是假,恐怕,只有你吕老头儿心里知道!
哎!社会太险恶,天黑别出门啊!
小小插曲儿过后,我们继续踏上归路,这一次,刘叔并没有喋喋不休,反而是吕老伯,一路上言语不断,让我们无所适从。
我时不时偷偷用余光瞄向刘叔,发现刘叔也在时不时观察着我,他的眼神和表情变幻不定,时而踌躇、时而决绝,时而充满杀意,时而柔情似水,这让我猜不透刘叔的心情,但我隐隐觉得,他的心情,仿佛与我有关。
见到刘叔这般模样,我心中打鼓,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管赶路。
我一路无言无语,转眼间,我们已至凌源城下,我看了看天色,此刻应已过了酉时,可城门仍然大敞四开,守城门卫正在打鼾,眼前这幅场景,与刘叔方才所料相同,我的心中,不禁大为惊奇。
我们一行人大摇大摆过了门洞,进了城,身后的城门随之缓缓关闭,好像这延迟关闭的城门,只为了等我四人一样。
此时,皇甫录则一脸崇拜地看着刘立,应成则因为刚才的事情,有些挂不住脸面,噘着嘴,表情似灰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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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六人站在街头,神水街望眼欲穿。
距离亥时宵禁,还有一个时辰。此刻的凌源城,空气中透着一股寒气和潮气,神水街两侧摆放着一堆堆的雪,亭台楼阁被老天爷敷上了白色,不经意间的犬吠和着深巷邻街的几点灯火,衬托出了点点安详。
我大口呼了一口气,面露微笑,不知为何,刘家覆灭以后,空气里似乎充满了甜蜜幸福的味道,闻起来总是让人愉悦。
公平!没有剥削!没有强权!
父亲,或许,这就是您所期寄的太平盛世吧。
作为凌源城的两条主街之一,神水街此刻热闹未散,酒肆、茶肆、布肆等商铺仍是生意兴隆,紧靠城墙的小小西市人来人往、穿梭不息,加上街头巷尾打雪仗滚雪球的小黄髫,一座繁华的一郡首府,立马被点点人间烟火气勾勒了出来。
进了城,也就到了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我向应成三人使了个眼色,随后,我们四个一起向刘叔和吕老伯拱手,“两位前辈,后会有期!”
“哎?哎哎哎?你这小子,也太不厚道,我刚才询问的问题,你给出的答案,我不满意,你再想想,然后再给我换一个答案。”
刘叔恢复了相见之初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上前揉了揉我的脑袋,也顺便将满手的沙果汁涂到了我的头发上。
父亲曾说我‘哪都没随他,就随了他一副好脾气’,刚刚,刘叔这一统乱摸,把我的头发捅咕成了鸡窝,换成一般人,早就火冒三丈了,而我却没有生气,如此看来,父亲说的,应该是真的。
我哭丧着脸,挠了挠头,耐着性子,对刘叔说道,“回前辈,首先呀,刚刚晚辈说的话,真的未有人教。其次,在去年,晚辈有幸随一前辈游历几郡,见辽西除乐贰、凌源平刘氏两件事,皆起于官场、施以大政、挑其贪念、终于自乱,毫无违背人伦、刺杀毒害之举,可见陛下擅于阳谋。”
看着刘叔专注的眼神,我继续说道,“而听街巷传闻,究其表里,近年来陛下所行之举皆为上引下行,守退让之实,借一地之官民,除一地之暴戾,从不以歪门邪道之法,直接插手干预。足可见陛下平乱之心有之,却又不想闹得生灵涂炭,更不想在史书中留下背信弃义的一笔,此为性情。当然,也有人管这个,叫爱面子!”
说完,我转身便走,可刚走几步,却又被刘叔拉住。
我心中一阵翻腾,哎呀呀,烦死我了!
但念及他是父亲的老友,我还是停住身形,按捺脾气,转身回头,故作憨笑地看着刘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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