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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他的,是女子柔弱哀伤的啜泣声。
他下床掌灯,撩起纱帐。
“窈窈,没事了。”温声安抚,向她伸出双臂。
杜窈窈怯怯探出点头,含泪的眸子意味不明地盯他。
青年素白中衣,肤白发黑,极其清隽俊逸的长相。偏薄的唇,为他添几分冷清,如山尖寒雪、泉中冷玉。
此刻他朝她微笑,脸上蕴满关切之意。
杜窈窈却无端觉得冷。
为了逃出红萼和楚洵的掌控,她色诱南诏马夫,错手把他打死。而眼前之人,许是将来会致她死地的凶手。
色字头上一把刀,马夫能死,沉阶能不能死?
若沉阶死了呢?
自己便再不用担惊受怕,或许可以回到青州老家,安稳度日。
“窈窈?”沉阶见她怔楞,又唤一声。
杜窈窈回过神来。
不,沉阶不能死。
纵她今晚从马车下来昏睡迷糊,自也听到紧随而来的一众马蹄声。无论他去哪儿,想必身后都有大批暗卫跟随。
作为太子的头等心腹,太子定会保他周全,背地里东宫放来的暗哨不知有多少。
若沉阶出事,太子肯定第一个饶不了她,搞不好还会连累原女主全家。
就算她抵死不认,扛过太子审查。但会不会因此改变书中剧情:男主死了,太子势弱不能登位,叫楚洵做了皇帝……
她一样没有多好的活路!
心思千回百转,杜窈窈垂眸掩饰,抽噎道:“渴了,要喝水……”
沉阶良久收回手,恍然一笑,“哭得一脸的泪,我倒忘了。”倒杯铜炉上温着的热水,坐到床边,“来,喝点水补补。”
杜窈窈乖顺地贴他怀里,就着他的手饮完。沉阶拿白帕擦拭她脸颊的泪。
“怎么了呢?”两人再度躺下,沉阶轻声询问。
“做噩梦了。”杜窈窈闷闷地答。
“我猜也是,”沉阶抱紧她,揣测道,“是因为白日那个马夫吗?”
“嗯。”杜窈窈问,“他真死了吗?”
听楚洵手下的那个穆总管说,她杀了马夫,杜窈窈不知真假。
沉阶默一息,答非所问,“窈窈,怕吗?”
怕,当然怕。她虽是自卫杀人,可终是害一条性命,谁没有家庭,没有亲眷老小。
杜窈窈想起奶奶临终前对她始终放心不下,心头一酸,小声说:“你有空去寺里帮我给他供一盏长明灯吧……再托南诏使臣,给他家里多一些钱。”
沉阶久久未应。
他想起初见时的杜窈窈。
那会儿他进京赶考,住的客栈对面,是一座美食美酒颇有声名的宝楼。
一个衣衫褴褛的幼童在门外乞讨,磕地的头不小心碰到华美女子的绣鞋,女子登时踢他一脚,幼童摔倒在地,呜咽半晌爬不起来。
他装作路过,给孩子扔下几片银钱。
女子趾高气扬地瞪他,对幼童的嫌恶之色无以言表。
由此,他一直觉得,杜窈窈不是良善之人。
但她此刻的惶恐和懊悔不像作假。
沉阶头一回深刻地感觉到,同一个身体,她竟似有两个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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