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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之中,炭炉的火熊熊燃烧,将室内烘得暖意融融。郭勋与朱厚照相对而坐,郭勋身子微微前倾,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神色间满是拘谨。反观朱厚照,斜倚在座椅上,姿态闲适自然。
朱厚照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张纸,那纸上密密麻麻、一条条罗列着诸多项目。他逐行看完,微微挑眉,开口问道:“那么多?”
郭勋听闻,立刻挺直脊背,恭敬回道:“回陛下的话,王钦家中查抄所得,银、古玩、字画、田产、房产、店铺,归纳合计共计九十余万两。”
朱厚照眉头瞬间拧成了个“川”字,追问道:“单现银就八十万?”
“是。”郭勋简短有力地回应。
朱厚照手指轻轻叩击着案几,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似在仔细盘算这事的来龙去脉、厉害得失。片刻后,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懊恼说道:“如今人是不能再抓了,早知道他贪了那么多,就不应该饶了他才对。”
郭勋坐在一旁,头垂得更低,眼睛直勾勾地瞅着地砖,不知在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过了一会儿,朱厚照似是拿定了主意,开口道:“便宜了他了,让他戴罪立功,去两淮抄家去。”
郭勋忙不迭点头:“是。臣回去就安排他去。只是他的职位。。。。。。”
“还给他留着,”朱厚照摆了摆手,“没有个一官半职,做起事来,名不正言不顺。”
郭勋立刻应道:“是。臣遵旨。”
话刚落音,只见帘子被轻轻掀开,张大顺双手捧着一摞奏本,脚步轻盈却又小心翼翼地走进来。他弯着腰,将奏本端端正正地放在皇帝面前的御案上。
朱厚照看着那摞奏本,嘴角浮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揶揄道:“内阁一个告病,一个也告病,只剩两个,索性都不干了吧。”
郭勋听闻,心中暗自嘀咕:“这杨廷和和蒋冕二人干嘛?和陛下明着对着干吗?”
朱厚照并未拿起奏本,而是转而对郭勋说道:“再暖和些,就要对四卫进行校场阅兵,你在曾在外镇军一方,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郭勋不知道心思是不是还在内阁上,漫不经心道:“朝廷有制度。”
朱厚照见状,并未动怒,反倒笑着继续说道:“前些时候我与你聊道日本之事,你的一番建议很好,前些时候王瓒单独奏本,说与朕宋素卿已经妥协,愿意回国说服其主,与大明共击大内氏。你怎么看?”
听闻此言,郭勋这才集中精神,细细权衡其中利弊。片刻后道:“启奏陛下,臣觉着他的话不可信,如果他现在答应了我们,日后反悔怎么办?”
朱厚照点点头,道:“这件事,王瓒也考虑到了,所以他在和宋素卿密谋这件事,大内氏的使臣也在隔壁,他们相谈密语皆被其知矣。”
郭勋心中骂道:“妈的,这些文官阴起来比我还阴。”嘴上却笑道:“王瓒有智谋。”
朱厚照接着道:“回头你差人至宁波,让他们坐船回日本,平平安安的送回日本去。”
郭勋领命道:“陛下尽管放心,臣定会派人妥善护送,确保整个行程万无一失。”
此刻朱厚照方拿起奏本,看了起来,郭勋见此就要行礼告退。
朱厚照见此道:“你回去,好好准备,挑些可靠的人。”
郭勋再次行礼道:“臣遵旨。”便行礼而退。
朱厚照打开奏本,原来是户部议论秦府一事:经户部移文陕西巡抚、巡按按查勘,原赐牧地,止有河滩,只有河滩地,现在秦王府实际上想要侵夺百姓的土地。何况潼关以西、凤翔以东的渭河两岸有华阴、岐山等一十七个州县,如果按照秦王的奏疏,在近河的地方养马,在近山的地方养羊,那么这一十七个州县的土地就尽属秦府矣。
朱厚照见此批阅道知道了。
接着对魏彬道:“你去差人至秦府问问,就那么缺地?缺银?”
魏彬闻言赶紧领命:“奴婢遵旨。”
朱厚照看向苏进道:“鲁府那边怎么样了?”
苏进上前一小步道:“回禀万岁爷,这事有蹊跷。东厂番子给家里来信说,孔府在清查鲁府的田亩时,对于原本投献至鲁府的土地都划到了孔府的名下,包括自置田也有不少。朝廷历年的赐田等都登基在册,一亩不少。鲁王闻之气愤,屡屡争辩,番子们也打听清楚了鲁府名下田产有赐田,有自置田,但是投靠田最多。以奴婢看,朝廷额赐王田,王府召佃输租,以赡禄养,但是国朝世代绵邈,各府宗派繁衍,其间多有兴废,他们在地方上的产业与民交易,有散宗因贫困而受价出卖与民间者,也有民产遇到了急事而半估轻价,典当与宗室者,更有宗室典贷民间房地原非宗产者。此皆缓急相济,传买活业,习以为常,也不尽为宗室。但是孔府仗着朝廷的钦差,手段硬了一些,鲁王年纪也大了,才出了这点子事。”
朱厚照闻言冷哼一声道:“我说呢,无缘无故清查王府的田亩怎么那么长时间。这事儿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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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魏彬、陈敬、苏进三人皆是一愣,心中暗道:“这事儿找不到司礼监啊。”但是皇帝问起来了不答也不好,于是魏彬道:“主子爷,孔府不好办,毕竟牵涉到孔圣人的名声。而且百姓投献,合法合规,查起来也不好查啊。”
朱厚照闻言又看向陈敬道:“你怎么看?”
陈敬微微躬身道:“主子爷,魏大珰说的对,不好下手。”
这时张大顺却道:“万岁爷,奴婢有奏。”
朱厚照看向张大顺道:“你说说。”
张大顺道:“万岁爷,投献虽然合法合规,但是其中也分情况,不能一概而论。就投献来说,一种是自献,百姓为躲避赋税和徭役,便将自己的田地投献给有功名的士绅,不仅不问士绅要一分钱,还每年倒贴银子给他们称为地租,看起来不可思议,但是细细想来,百姓只需要缴纳田租就行,这样田税省了、而且连丁银都不用交了。士绅得到了田租,一举两得,独朝廷没了收入。还有一种是妄献,百姓的田亩被奸猾之徒妄称己业,或无主闲田,献给豪门,百姓报官,官府不敢问,就如秦府这次争地就是这般。虽然太祖高皇帝爷爷有令:民间赋税自有常额,诸人不得于诸王、驸马、功勋、大臣及各衙门妄献田产、山场、窑冶。可见就是圣明如太祖爷爷,也只是禁止妄献,再说主子爷登大位发明诏:近来有等无籍之徒,将军民祖业征粮地捏作抛荒无主及水淹沙压不堪等项,名色朦胧投献,王府并内外势要之家听信播置,奏讨占夺,以至贫困失业。陛下下旨去查,万万不能查自献,只能查妄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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