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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律公主出嫁在深夜,子时一刻的水篓升满,我们就从正宫门起轿,仪仗备立,行幕稳妥,四马架着硕大的轿尾。
出了宫门进了良渚城,街道上司兵沿路百人,各执扫具和镀金镀银的水桶,在轿头出现的前一刻纷纷退到一侧跪拜。
我就在红罗销金掌扇后面一排的车轿中,随同的还有两位喜媩,一位是奉庄王的嫡女琉璃翁主即墨缈,按照辈分我应该喊她一声堂姐,还有一位是左丞之女祝冬,皆是珠翠缠发,后面打着两条红绦子。
我偷偷掀开轿子后面的帘帷,看见我们后面跟着十几个人捧着八宝盂,左丞之女轻咳一声,我吓得立刻放开了掀帘的手。
即墨缈倒是安静,几个时辰里一直没有说过话,她手里捧着几盒时果和脯腊,墨绿色的领抹衬的这人肌白似玉。
走了一个时辰,大队八九百人行得极慢,一晚上没有休息,我的眼皮已经上下打架,再看祝小姐,她和我的情况也差不多,我正想打个哈欠,眼泪盈满眼眶。
泪眼婆娑里瞧见即墨缈,这个哈欠被即墨缈的正襟危坐生生打断,一个封王之女尚且如此守规矩,我摇摇头,不能给母亲和哥哥丢人,好歹也是个宫里出来的翁主。
不知什么时候,我再睁开眼睛,脑袋已经横在了即墨缈的肩膀上,她一动不动,眼睛依然通明。
我猜她应该是一直没有休息过,我已经醒了,可是羞愧忽然渗入脸颊,枕了人家一路,这算是什么呢,要想个办法从她肩膀上挪走。
我刚想伸个懒腰假装自己才醒,马车忽然一顿,我的头咚一声碰上了车壁,疼得我眼泪打转,“这是怎么了?”
她开口说:“已经出了良渚。”
手上盛满时果的盒子一直没有挪过位置,她保持这个动作行了一路,如此耐力,我不禁敬佩起这位琉璃翁主。
出了城,城外便是迎亲的北齐兵马,约莫千人,我见这阵仗实在是大,他们的箱箧捆在车上,车马前悬一银铃,行即有声,让来往路人早早避让,北齐和南魏连亲,我实在想不到有谁敢在路上阻拦。
雕题偏西,离这里十万八千里,伯虑和北齐有盟约,自然不会把手触到这里。
至于剩下的东胡,虽然与南魏局势紧张,但是提早定下了休战五年,这次联姻就在五年之内,若是他们轻举妄动,东胡就是同时招惹了五国中最强的两国,东胡人再蠢也断然不会截了道。
只是,我们算准了人事,独独没有预测到借道东胡,东胡会有大旱,这千百人的队伍有可能断了水。
我们更加没有想过,五国中确实没有任何人敢阻拦南魏和北齐联姻,可这群草原狼和人不同,它们根本不在乎这片土地上的权力更迭,王朝变化,它们无需看人的脸色行事,只听从自然的驱使,遵循胃腹的召唤。
对于危险的悄然来袭,我们都没有察觉,这片美丽的大草原吸引了风雨兼程的大部队所有目光,连孙将军也请侍女前去询问公主是否想暂停路程下车休憩。
景律应该是没有答应,因为我们的车马并没有停下,天色渐渐昏暗,这片草原是这样广阔以至于我认为它是没有尽头的绿色江河,草原的天一昏下来,冷风也随之来临。
即墨缈侧头看远方的山丘,那是一座黄色的小山丘,我正在疑惑,那座山丘怎么会不长青草,不一会儿答案就摆在了我眼前,那根本不是一座山丘,而是站在草原高地上的一群黄羊。
我们渐渐靠近,那群黄羊被银铃所激,忽然弹跳出去,疯了一样往更高的地势跑,祝小姐叹气,“这里的羊可真怕人,一听动静就全跑完了。”
“它们聪明。”即墨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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