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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抚稍微收了力,只让刀尖刺破应承黎的衣衫,贴在裸露皮肤上。
寒意激得应承黎汗毛倒竖,汗水成串地从额角淌下,嘴唇毫无血色,面颊却浮起过分鲜明的红光,发髻在向后退去时被颠得散开,碎发凌乱地沾在额上颈上,状如疯癫,条理倒还清晰。
“陛下明鉴,臣确确实实毫不知情,往望京阁乃是想为陛下尽忠,捉出贼子马脚,不然岂会任由雁探跟随,不藏头露尾?”他飞快辩白道,“臣居京中,奉养母妹,无衣食困苦之患,何必自讨苦吃,为其奔波。”
在广宁侯府上监视应承黎举止的雁探并未发觉蔺自明是如何与他约定相见,这番话宿抚一个字都不信,他冷笑一声,质问道:“这么说,广宁侯冒死与蔺自明会面,还是因为忠贞于朕?朕不分青红皂白问罪于你,叫广宁侯受委屈了?”
应承安重新握住刀柄,他藉由宿抚这一番动作勉强摸到了执刀的诀窍,手腕向内扣去,叫刀尖稍稍离开了应承黎的胸口。
应承黎垂着头说:“臣不敢,”
他张口喘息,发作的妄涎之药余毒在这一番慌乱中被消耗干净,叫他勉强觅回些许理智,又谦卑道:“臣贪生怕死,枉顾纲常道义,不过求活一小人,幸得陛下宽容,不与臣这等卑劣之人计较,使臣苟活,臣已感激涕零,不敢妄想其他。”
宿抚也不常听到如此卑躬屈膝之言,他思索片刻,蓦地笑了起来,松开与应承安交错的手指,留他一人握刀。
刀身往下一沉复又扬起,应承安拿稳长刀,面无表情地将它缓缓提起架在应承黎肩头,刀刃冲下,恰好抵在将他五花大绑的绳索上。
应承黎尚未生出逃脱一死的庆幸,应承安扬手斩开拘束,刀刃去势未止,斫开应承黎肩头,留下半寸血口,叫他眉头抽搐了下,险些脱口哀嚎,余光瞥见应承安用左臂架住刀刃,皮破见血,声音为之一噎。
刀势比应承安想的要沉重些,臂上一层皮肉不够,眼见刀刃要沉入骨骼,宿抚抓住刀背,抬手在应承安手腕处一切,夺下刀收入鞘中扬手掷给屠毅,又去抓应承安左手。
屠毅从阴影中迈出一步接住刀,无声无息地退了回去。
宿抚握了个空,应承安垂下手,数息后血珠从指尖滴了下来,声音里却听不出痛楚。
“使建元入险境,转性情,寡廉耻,恶仁义,皆是臣不教之过,该受这一刀。”应承安低声说,“臣与广宁侯同罪,请陛下一视同仁。”
宿抚的目光在应承安被血染湿的衣袖上停留片刻,毫不自知地皱了眉,不咸不淡道:“承安笃定朕不舍得杀你。”
他突然意兴阑珊,不等应承安有所回应,一指应承黎吩咐禁卫道:“将广宁侯押进诏狱扣押,等查清火药源头再司会审,其间凡是为他求情的,一并送去做伴。”
应承黎不知是因为暂时饶得一命还是肩头刀口疼痛,瘫软无法行走,被禁卫架着胳膊拖了出去,脚跟“咚”的一声磕在门槛上,让应承安回过神来。
“臣不知道陛下不肯赐臣一死,”他有些恍惚道,“是因为……不舍?”
先前那个可笑猜测再度被记起,亡国君犹豫片刻,仍是不太敢相信,便抛下侥幸,低眉顺目地说:“建元下狱,臣母在广宁侯府上无可依,请陛下允臣膝下尽孝。”
宿抚道:“伸手。”
他堪称粗暴地扯开应承安的衣袖,转头看了屠毅一眼,禁卫会意地递来袖剑,从里衣上裁下一截绸缎,将仍在流血的刀口紧紧裹住,似是不知如何指责应承安,一甩袖子怒道:“你就用这副模样去见亲眷?”
应承安苦笑了下:“拖延到补骨脂再发作几次,肌消骨损,就更不敢相见了。”
宿抚见他神态,微微动了恻隐,便张口应下,正要安排,先前去寻御医验查越梅臣带回的补骨脂的御医叩门而入,回禀道:“药粉里含生草乌,御医隐约记得脉案中有所记载,一时寻不到……”
“臣乌头不服,”应承安抬手打开禁卫怀中木匣,拿出一包补骨脂看了一眼,解释道,“前些年重病时服了一剂参附汤,险些没熬过去。”
他把油纸包递给宿抚:“诸略没问传国玺,不知是志不在此,还是以为时机不到——这张纸上有字。”
匣中有十一包补骨脂,每张纸上有两个阴文,合起来是:“以陛下心志,必不肯为补骨脂所控,宴无好宴,一试而已。”
蔺自明想试什么?
宿抚皱起眉头,余光瞥见地上沙盘,被应承安拨回京城附近的漆朱人像陷进沙粒中。
“陛下调遣禁卫与雁探,郑重对之,不是在乎臣性命,就是八十万大军为假,前者能潜入陛下寝宫,后者能知军机,”应承安停顿一下,开始信口胡诌,“必有暗通款曲者,其知有所依凭,可遣使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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