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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雍见卢敬锡脸都涨红了,心中好不歉疚,插嘴说:“先生,要罚就罚我吧,是我非要文起跟我一起去的,他只是不放心我。”
先生转头看向他,神色和善许多,说出来的话也与对卢敬锡截然不同:“这不怪您,下次您想去玩,可以使人来知会一声。”
怀雍愈发汗颜,用垂落的手撞了一下赫连夜,示意赫连夜也说点什么。
赫连夜是个闯祸惯犯,他很是不以为然,被怀雍提醒了才懒洋洋地上前一步,慢半拍说:“先生,是我提议的,但没想到来不及赶回来,实在是对不起,我甘愿受罚,罚我一个人就好了。”
受了罚,回头国子监们的同窗竟然还感慨地夸赞说:
“——你们仨可真是情同手足、患难与共的好兄弟。”
赫连夜慢吞吞收拾东西,瞧见怀雍找卢敬锡说话,卢敬锡多有回避之态。
赫连夜只觉得,没来由的烦躁像是针尖一样,默默无言地扎进他的每一寸肌肤。
为什么他们三个人如今在同个房间,他却觉得仍然像是只有他一个人被孤零零地丢在冷清的竹林里?
***
怀雍安心不下,趁天色还没黑透,吩咐准备马车,送他去卢家。
他要亲自向卢敬锡道歉。
在花厅里与卢家孀居多年的太太喝了一盏茶,怀雍被热情地留下来一道吃晚饭。
因为他来得突然,没有提前准备,临时加菜还得费点功夫,卢夫人劳烦他等一等,他当然说不介意。
这时,卢敬锡才姗姗来迟地过来,强打精神地问好。
卢夫人不觉两人之间暗起波澜,说:“总不好叫雍公子一直坐在外头受凉,你带雍公子上你屋里暖和暖和,做好了饭我让人来叫你们。”
不得已,卢敬锡只能带怀雍回了自己的小院。
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一言不发。
卢家拮据,就算是卢敬锡的院子里也只有一间主屋烧了炭,是以也只能招待怀雍来这里。
一位年约二十出头、容貌娟秀的女子提了红泥小炉进来,放上茶壶,几个小碟子装了各色鲜果蜜饯干货,放在一旁的矮几上,让他们可以围炉吃拿。
怀雍多看了两眼,心里一个咯噔:惜月姐姐还真的梳了头发。
怀雍:“劳烦惜月姐姐了。”
惜月回了一礼,静静退下,关好了门。
门一关上,怀雍还没说话,便见卢敬锡站了起来,背对他走向书桌:“对不住了,雍公子,先生交代的功课我还没做完,姑且没空陪您,您要吃什么喝什么还请自便。”
暮色四味,天光黯淡。
怀雍走到书桌旁,从怀里取出火引子去点油灯。
刚点亮就被卢敬锡掐熄了,他生硬地说:“我们家有家规,不到戌时不可点灯。”
怀雍:“天都黑了,不点灯怎么看书?你也不怕熬坏了眼睛。”
卢敬锡还握着蘸饱墨汁的笔,忘了放下,在纸上划作一条不成形的线,他没看到,只顾着昂起头,冷言冷语地同怀雍说:“雍公子,我家和您不一样,就算每日的灯油也有定量,普通人家就是这样精打细算地过日子的,哪怕是其中出了一分差错也会乱了套。”
怀雍不知怎的,手脚忽然都僵住了,耳朵也像是发烧一样变得通红:“我……我……”
声音轻软:“……我不是有意的,文起,对不起。”
怀雍心里慌极了,抓耳挠腮地想要弥补,定睛一看,桌案的纸上写的是今儿被先生要求罚抄的文章——先生只罚了卢敬锡一个人——他伸手去拿笔,说:“要罚一起罚,我来帮你。”
卢敬锡却夺过笔来,沉闷之极地说:“雍公子,您是天潢贵胄,我不知我究竟是哪里让你这样另眼相待,我这样的粗鄙之人,怕是配不上您的,您还是与赫连公子交好吧。”
怀雍一急,脱口而出道:“赫连夜怎么能与你相提并论?文起,我总归是和你更要好的。”
话音刚落下。
“砰。”
门猝不及防被推开。
冷风朔朔灌进来。
赫连夜不知何时来的,他抬脚跨进门槛,就站在几步之外的不远处,眼也不眨地看向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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