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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送行（第1页）

安顿好酒馆的事，裴清光带着孟流景和萦风急匆匆踏上了前往雁归山的路。

两匹神马似乎也意识到家中变故，归心似箭，一路疾驰。孟流景与裴清光同乘一骑，不住低头看她，见她神情与往日无异，甚至更为平静，心反倒揪了起来。

萦风也忧心着裴清光，本想开口劝她些什么，但话还没到嘴边，自己的眼眶便蓄上了一汪热泪，只得低头抓紧身下马儿的缰绳，默默落着泪滴。

裴清光平静地放空自己，直到马儿缓缓降落在村口，目之所及尽是一片缟素。

“姐姐。”

裴清光还未翻身下马，便听身旁响起囡囡的呼唤，低头看，囡囡乖巧地一手牵着马儿的缰绳，一手朝裴清光伸去。

裴清光握着囡囡的手下了马，萦风也早早下了马，和孟流景一起安静地站在一旁。囡囡松开手中的缰绳，食指拇指比作环状，放在唇边轻轻一吹，一道清脆的哨声响起，两匹马儿得了令，默契地同时迈开小步跑进村中，在某个路口拐了个弯便消失不见。

“爷爷说你们会来，让我和布谷婶婶在这里等你们。”囡囡身披麻布仰头望向裴清光，头顶的兜帽滑落肩头，阳光毫不收敛地洒在她脸上，让她本就泛红的眼眶更为显眼。

囡囡口中的布谷婶婶在一旁抹着眼泪，萦风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被她的啜泣声勾了出来，干脆掏出手帕走到布谷身边，陪着她一同落泪。

孟流景走到裴清光身边，弯腰将囡囡抱进怀里，囡囡乖乖地伸出一只手揽住孟流景的脖颈，小小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朝村中指去：“爷爷在里面。”

布谷拍了拍萦风的肩膀，小声道了句“节哀”，便胡乱用衣袖抹了把脸上的眼泪，迈着小碎步走到裴清光身边，哽咽开口：“灵棚在村尾，我带你们去。”

布谷说完便转身朝村中走去，裴清光木然点点头，迈步前还不忘回身招呼孟流景和萦风跟上，孟流景和萦风担忧地对视一眼，萦风快步追到裴清光身边，伸手揽住她的手臂，和她一起快步朝村尾的方向走去。

村尾的大榕树下有一亩空地，天气暖和的时候，白奶奶常带着村中女眷在这里架上桌子一起包饺子，或支个茶棚一同做些手工，顺便充分利用各位妖兽的妖力，冰镇些瓜果解暑，如今，这里却支上了灵棚。

灵棚的正中放着一口棺材，棺材前放着一张挂有白桌衣的长桌，桌上摆着香炉、烛台和长明灯，白老翁穿了一身喜气洋洋的红袍，胸前还别了一朵大红花，正守在桌前拨着长明灯的灯芯。

直到亲眼看到棺材，裴清光才终于面对白奶奶离世的残酷现实，眼泪瞬间便蓄满了眼眶，紧接着便是如泉水般汩汩涌出的热泪，像是流不尽似的。

萦风原本还想给裴清光一些支撑和力量，但当站到灵棚前看见身穿喜服的白老翁时，她的眼泪便再也止不住，顺着脸颊滑落，直至打湿胸前衣襟。

孟流景悄悄将怀中的囡囡交给布谷，快步走到裴清光身侧，只听“扑通”三声，三人上身挺直地跪倒在灵前，拱手于地，俯首不起。

裴清光跪伏在地，虽安静无声，但整个身体都因哭泣而颤抖，萦风紧咬着牙关，竭尽全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却仍时不时响起压抑不住的哭声，孟流景则克制许多，唯有一滴清泪自眼窝流向鼻梁，落入额下尘土。

白老翁一早便听到她们的声音，却迟迟没有回身，直到香炉里的香燃尽后，他才缓缓开口：“小梦貘，来上束香。”

孟流景被突然点名，虽不解其意，却还是听话地起身，借着长明灯的火焰点燃了白老翁递来的三支香，绕过蒲团径直跪在地上，行三拜大礼。

白老翁认真地看着孟流景的动作，不知为何竟屏住了呼吸，直到三支香被孟流景插进香炉，他才猛吸口气，长叹一声。

裴清光和萦风互相搀扶着起身，踉跄着朝棺木走去，棺木的内部铺着淡青色的绸缎，在绸缎的边缘还放了许多蓝色的不知名小花，白奶奶嘴角含笑地躺在花丛中，仿佛只是做了场美梦，醒来后还要张罗着晚餐，还要给裴清光包她最爱吃的韭菜水饺。

裴清光仰起头，用衣袖擦干脸上的眼泪，又在衣摆上擦了擦满是冷汗的双手，这才俯下身，轻轻抚平白奶奶鬓边翘起的发丝。

白奶奶最爱干净体面，每日晨起都要用发油将头发梳得板板正正，若是在天上看到自己的鬓角乱糟糟，定是要生会儿气的。

眼泪又涌了出来，裴清光匆忙后退两步，生怕自己的眼泪落入棺内，扰了白奶奶的黄泉路。孟流景上过香后便紧紧跟在裴清光身边，见裴清光脚步慌乱，忙上前揽住她的肩膀，扶着她站稳了身子。

裴清光下意识伸手攥住孟流景的衣角，用力到指节都泛白，好半晌才抬起头，像个委屈又迷茫的小孩，哽咽开口道：“白奶奶从前还说要给我缝喜被添嫁妆呢，可我还没成亲，她怎么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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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流景强忍着将裴清光搂进怀中的冲动，手掌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拍了拍，声音温柔又正经：“她会在天上看着你，祝福你的。”

裴清光移开眼神，努力维持声音的平静，却还是难以掩饰其中哽咽：“就像我爹娘那样吗？”

孟流景顿了顿，点头道：“对，就像你爹娘那样。”

“天上又多了颗爱你的星子，”萦风脸上满是泪痕，却为了安慰裴清光强撑出一张笑脸，“以后走夜道儿的光便更亮一些。”

裴清光本不想哭得太过狼狈，但听到萦风这话后还是没能忍住，瘪了瘪嘴便蹲在地上埋头痛哭起来，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一般。

白老翁默默观察了半晌，捧着一个铜磬走到裴清光身边，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顶，轻声道：“好孩子，不哭了。”

裴清光抬眼望向白老翁，白老翁朝她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裴清光彻底放下防备，“哇”地一声边哭边扑进白老翁怀里。

白老翁垂眸望向裴清光，眼中满是心疼，待裴清光哭了一阵子，白老翁才晃了晃手中的铜磬，像是哄小孩似的开口：“你看这是什么~”

裴清光红肿着一双眼，边流泪边呆愣地抬头望向铜磬，不解地吸了吸鼻子。

“这铜磬响一声，黄泉路上就闪一道光，逝去的人就借着这道光赶路，”白老翁将铜磬递给裴清光，“你奶奶平日里最惦记你和萦风丫头，有你们送她最后一程，就算孤身走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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