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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子敢尔!竟如此大言不惭!空口白牙与府君讨价还价?!”
气急败坏,还带着些许无事生非的怒斥声,令哗然的众人皆为之侧目。
军师阳仪再也乔不成虚怀若谷的模样,美髯公王烈的风姿他有心模仿一二,却如东施效颦般令人不忍卒视,私下里引得不少人暗自嘲讽。
此时阳仪再度率先发难,出言颇为不逊。“竖子”乃是对小儿及晚辈的蔑称,可谓极具贬低性,此时对救下了女公子的高旭而言,有些故意煞风头的意味。
如此借题发挥的喝问出口便引起一阵嗡嗡的交头接耳。列位在堂中的文武皆有不同反应,有的就事论事,自然也有对军师阳仪如此咄咄逼人的不满。
然而太守公孙度却是提起了些许兴趣,这高家子若不是胸有成竹,也不会做如此表态,此子的精打细算可不是头一回被诸人见识了。
“既如此,说说是何条件再论不迟。”公孙度强打精神,中气十足的一句话,将方才的沉郁颓丧抛诸脑后,其凛凛威势无形中便令喧嚣声为之一窒。
“若是有幸寻到,其中财富,晚生斗胆索要三成!然而这其中一成,却是记在贵府女公子名下。”高旭望着太守公孙度身边的少女微微一笑。
公孙菡闻言双目灵动地斜睨了高旭一眼,心中暗暗揣摩浮想联翩,这是打算求亲的彩礼吗?还是最后拿来做了嫁妆?想得美,最后还不都是你的!想起嫁妆一词来,情不自禁就泛起一抹绯红晕染了双颊。
军师阳仪再度开口呵斥道:“黄口小儿!痴心妄想!你是穷疯了不成?”
此言一出,却见从者寥寥,心中不由一凛,转首望去却见太守公孙度已是面色不虞。
阳仪陡然一惊,坏事了,那高家子竟狡猾如此!言语中不声不响将太守爱女也牵扯了进来。再偷看身旁众人神色,都尉柳毅依然神情如故,恍若未闻。公孙康面色淡然,摆明了静观其变,其余郡府的僚属军将,皆摆出一副事不关己、你自求多福的姿态,不禁暗自恼怒不已。
阳仪平素的人缘就不大好,但凡是眼明心亮之人也不会与其搅在一处,其阴险毒辣及心胸狭窄早已被众人所鄙夷,皆唯恐避之不及。当初宽宏大度如王烈王彦方都被其落井下石气到呕血,如今又对这高旭高启明动上了歪心思不成?
且不论别的,就只凭太守府女公子对高旭的情有独钟,我等也不能随意掺和进去,明摆着损人不利己。更何况,听闻那高旭极为敬重王烈,煞费苦心为其寻医问诊,这笔账,将来何时与你清算还待两说呢……
公孙度冷冷环视堂下众人,不怒自威道:“若是有人能寻得宝藏,即便分润三成又何妨?作为应得的奖赏理所当然,不知诸君可有自告奋勇者?”
军师阳仪的所作所为,公孙度洞察秋毫,并非不知其阴险卑劣,然而奸戾小人只要忠诚于自己,尚有其存在的必要性。所谓制之以衡,控以矛盾,乃是一种晦涩而难以明言的驾驭手段,自古以来皆是上位者掌握的权术之一,皆秘而不宣。虽危险,却有效,只是在权利游戏中各方如在刀尖上舞蹈,其中分寸需要高超的技巧,一个不慎便会伤及自身。
阳仪作为自己起家之前便鞍前马后投效的门客,走到今日可谓是知根知底的老人,有才却心黑,在针对王烈刚直劝谏时颇有些狠毒,公孙度因此痛失贤才与挚友,此时借机点拨其一二,也是暗含着警示的意味。
在列诸君面面相觑,心中不服者也再无置喙非议的理由,于是纷纷望向军师阳仪,却见他垂首闭口不言,面色阴晴不定。你成,你倒是上啊!只在此夸夸其谈,眼红他人算怎么回事?这一记不记名的耳光已是将心怀龌龊者打得清醒万分。
公孙度见堂内安静下来,这才转向高旭,微微蹙眉正色问道:“若是果真寻到,自然是辽东幸事,可是我家菡儿得其中一成,又是何道理?”
其实公孙度内心倒是对高旭此举大为赞许。身为辽东执掌一方权柄的太守,已是唯我独尊说一不二,若是真有心大肆侵吞这惊人的财富倒也没什么,却会令一众幕僚将士们心寒齿冷,而本就不佳的民间风评更会一落千丈。
如果名正言顺经高旭这么一转手,将一成财富拱手相赠予膝下爱女,便是顺理成章纳入太守的少府私库,任凭最苛刻的言官也说不出个不是来。更何况……看你二人如今这眉来眼去的情浓意切,日后真若是做了嫁妆,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很简单,只因这句牵涉到田氏惊人财富的口诀,仅为小娘子一人知晓,却并没有藏私,在此公开献给郡府以使其将来为民所用、为辽东所用,其行止可称高洁无私!即便是奖赏一成,也颇为公道。”高旭不显山不露水顺带着夸赞了公孙菡一句,只引得公孙菡妙目流转心头小鹿乱撞。
此时堂下诸君不得不点头认可,若是女公子私下告诉太守本人,甚至是私相授受于这高家子,哪怕那是一座金山般的海量财富,众人也是无能无力。如今在政事堂对所有人开诚布公,众人有目共睹,确实无可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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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太守府女公子望向高家子的脉脉含情,在列诸君可还没有老眼昏花。再联想起近来沸沸扬扬的坊间传闻,女公子被高旭舍生忘死救出时,那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投怀送抱的……
除了阳仪不知是鬼迷了心窍,还是对排挤打压他人乐此不疲,不少人已是在心中默默盘算着,此后是否该转换一下对这山野少年的态度了……
公孙度对此答复显然颇为满意,遂进一步问道:“也罢,这也是菡儿代表公孙一族对辽东上下的一片苦心,既有举贤不避亲,自然赏罚也要公平!某便应允了。只是你要如何寻得那宝藏?”
“在确定之前,倒不必劳师动众,我自轻车简从去探寻究竟。”高旭不慌不忙道:“若是侥幸寻得,便要劳烦太守遣派足够的车马人手来挖掘运送了。”
“这是自然!便如此吧,在列诸位亦是一般,若有寻得此宝藏者,便赏其三成!”如此做到一视同仁,免得你等再说三道四!公孙度将此事一锤定音。
众人皆躬身应喏领命。
衙署门前,公孙菡依依不舍前来送别高旭,身后的萼儿、苹儿喜笑颜开,小娘子在劫难中有惊无险,终于安然无恙回返。更是与面前这风姿俊朗、文武超群的少年郎尽释前嫌,怎能不让小姊妹们喜上眉梢?
若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说不得身为贴身丫鬟的自己,也是眼前这高家郎哥儿……内宅里的“房中人”呢。萼儿心思玲珑细腻,想起这般有的没的便暗自多了份期许与羞涩,不像那苹儿,虽然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却只是傻乎乎跟着乐,像是还没有开窍一般。
“果真心里有了方略?”公孙菡轻声细语问道,其实心里对高旭的信任早已是无以复加,只是寻个由头在此时没话找话,一心想着能多说几句,稍微再迟一些别离。情深意笃之时,只觉望极春愁、时光骤短。
高旭眉眼中都带着笑意道:“那辽东三水之意,并非他们所言的辽东境内三水,我认为是辽水之东的涵义,在舆图上我瞧得分明,辽水以东正有崞川水、大梁河与东辽水支流,三水交错,已是将大致范围框定了,此即‘辽东三水’。”
“那,北望南襄呢?”公孙菡显然对此推论颇为信服,然而目光里涟漪闪动却出卖了少女——你即便说那是大海,我也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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