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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朝大哥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面对我,敛去一贯的随意,郑重而低声道:“这次去边塞,在靖城我见到一个人。”
他身后,纹倒影滉,漾楣槛间,澄明的天上洒下金色的阳光,在湖面上随着风吹起的涟漪微微地晃,微微地晃,就像我心中波动,无法抑制。
“望舒。”大哥低低喝一声,飞快地看我一眼。
我端着五彩龙凤纹杯的手一颤,里面碧绿的琼浆略略波动,晶光点点落在银白洒朱砂的复纱罗裙上,只几点,慢慢浸透成一片灰白。好似胸中的一片涟漪,惊起眼波微润,心口微酸。
但面上不动声色,啜一口上好的茉莉雀舌毫,微苦的味道浸润了舌尖,不由轻忒了眉。我缓缓放下茶盏,抬头正欲说什么,便听三哥道:“话说前日受了皇上的封赏,心中有愧啊。”
大哥他扫一眼三哥道:“做都做了,还说什么有愧?”
三哥“呵呵”一笑,又恢复脸上一贯的轻淡之色。
我却望着湖上几支荷箭,淡淡道:“那本就是三哥应得的,也是我凌家应得的。”
三哥朝大哥扬扬下巴,笑容中有点点得意,大哥转过头去不理他,但面上却没显出介意。一时间仿佛回到旧日时光,三哥与大哥争执,我往往帮的都是平日里最亲密的三哥。
“你不是有东西要给薇儿么。”大哥故意沉着脸,看看天色道:“可不早了呢。”
三哥收起脸上笑意,动作间带了些郑重其事,四下看了看,小心从袖袋中取出一只匣子。
我狐疑地接过,那匣子十分普通,以白杨木制成,没有上漆添色,甚至连个雕花都没有。只有正中以月白色石子嵌出一朵五瓣花来。仔细一看,那并非石子,而是狼牙。
我一下就明白过来,几乎迫不及待地将那盒子拥入怀中。三哥眼中露出笑意,更多的却是怜惜。
“打开看看。”三哥道:“里面的才重要。”
盒子无锁,雪白的一片狐皮上,有一张折成飞鸟的白纸。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我心底默默道。
迅速拆开,他的字体依旧遒劲,虽在匆忙之中写成却无半分凌乱之感。就如他人一般,任何时候都能沉稳淡定。
“见字如面。收服回鹘只在朝夕,虽不解卿暂缓发兵的决定,但万事具备,粮草甚丰,也就无关早晚。一切安好,不必牵挂。后宫险恶,万事小心。”
我将纸张慢慢折回飞鸟模样,语气平缓:“靖城还好?”
三哥点点头:“裕王大军刚到时,回鹘嚣张确有危险。但裕王用兵如神,身先士卒,靖城很快便被收复,同时重挫了回鹘军队。”
大哥朝那信努努嘴:“这个不能留。”之后指指匣子:“这个你倒可以带回去。对外说是望舒带来的便好。”
我点点头,但舍不得将信毁掉,毕竟是羲赫亲笔,与我,意义非常。
“裕王已派人打入回鹘军队,我这边让管事与回鹘大将接触,挑拨关系,已有了成效。”三哥笑得胸有成竹:“所以,收服回鹘只在朝夕。”
我微微施了一礼,三哥忙道:“你是皇后,这礼我可受不起!”
我盈盈笑道:“这番谢你,不是以皇后身份。”
大哥叹了口气,看着我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知道大哥想说什么,垂首敛目道:“大哥,我会记住我的身份。”
大哥眼中闪过怜惜,他压低了声音:“其实若你能和他在民间幸福终老,我也是乐见的。总比你在这里处处危机强。”
我却摇头:“我要在这里。”仰起脸,我知道自己眼中的目光此时一定是坚定的,“从前我没做到的,从前我失去的,我都要一一讨回来!”
大哥与三哥对视一眼,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我也将心绪逐渐放平,伫立在亭边半晌,终于又对三哥道:“靖城真的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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