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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如墨,只有一轮弯月高高挂在天上,不时被飘过的云朵遮蔽,投不出一丝光亮,让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
岳拱弯着腰一路小跑到一棵大树下,拍了拍树下藏着的一名亲兵脑袋,问道:“如何?那些家奴民壮有何动静?”
那名亲兵爬起身来双手一拱算作行礼,回道:“回岳总旗,太阳落山之时,那些家奴民壮不知怎的喧闹了一阵,有炸营的趋势,后来又给安抚下来,各自散去睡觉了。”
“估摸着是在讨粮讨饷吧?”岳拱自然不知道是张道河强逼家奴民壮趁夜攻堡差点引起哗变,只能摸着胡子猜测着,不过他对其中缘由也不怎么关心:“他们喧闹炸营都与咱们无关,反正今夜都要做刀下鬼,营寨布置如何?巡夜的有多少?”
那名亲兵嗤笑一声,露出满脸嘲讽的笑容:“岳总旗,俺从黄昏时分就在这藏着,对面连个巡哨的都没派,让俺一直藏在他们眼皮底下,如今都二更天了,猫狗都睡着了,那些家奴民壮操劳了一天,又没人管束,哪还有心思巡夜?纷纷都寻地睡去了。”
“营寨也没个模样,晚间有车队自武乡来,运了批粮草,这些家奴民壮饿极了,抢起来自家都打死不少人,哪还有心思设置营寨?大多席地而睡了,只有张二和那些官绅讲究些,搭了帐篷宿在里头。”
岳拱直起身子,用手在眉间搭着凉棚远远看去,却见远处田野上搭着几个显眼的帐篷,被火把照耀得灯火通明,不由得嗤笑一声:“呵,这张二还真不把咱们当人看,把这帐篷弄得如此显眼夺目,这不是平白给咱们指示目标吗?”
那名亲兵也跟着笑了一声:“嘿嘿,岳总旗,这帮官绅八成是觉得咱们只会挨打不会还手了,啧,若是咱们有一支骑队,趁夜踏营而入,张二和那帮官绅一个都跑不了,统统得吃咱们的牢饭!”
“会有的,骑队、炮队,咱们统统都会有的!”岳拱咧嘴一笑,挥了挥手:“如今先顾着眼前事,击破这伙贼寇再说!”
几十名分散隐蔽的屯兵余丁靠了过来,这些人都是岳拱精挑细选出来,在平常的训练里和昨日的战事中表现优良、胆大敢战的好苗子,人不多,若放在野外与敌人堂堂对阵那是以卵击石,可只需击破眼前那毫无防备的敌营,岳拱却有十成十的把握。
岳拱深吸口气,一马当先的悄悄爬向家奴民壮的营地,那些屯兵余丁也紧随其后,那些家奴民壮的营地安静得如同坟地一般,所有人都沉沉睡去,没有巡夜的兵卒、没有值守的健锐,甚至连照明的火堆都熄了大半,只有几点闪烁着摇曳的微光。
岳拱一路匍匐爬行着,近得能清晰的听到隐隐传来的鼾声才稍稍停了一会儿,见那些家奴民壮丝毫没有察觉,这才继续向前爬着,直到能清楚的看到最外围躺在田埂大树下沉睡的民壮面容才停下来,朝身后挥了挥手。
一名屯兵递上一个炸药包,岳拱吹亮随身携带的火折,点燃炸药包上缠着的火绳,火绳燃烧发出一阵“滋滋”的响声,一名酣睡的民壮似乎被响声吵醒,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朝岳拱的方向看来。
岳拱冷冷一笑,猿臂一挥,奋力将炸药包投掷出去,随后飞快抽出强弓羽箭,在那名民壮高喊出“敌袭”之时一箭将他射翻。
身旁的亲兵也投掷出炸药包,随着几声轰隆巨响,原本寂静无声的营地顿时炸了锅,所有民壮家奴都从梦中惊醒,不少人裤子衣物都来不及穿,惨叫乱嚷着乱逃乱窜。
“目标,那些官绅宿着的营帐!随我一同杀过去!”岳拱高喊一声,持刀跳了起来,一马当先杀进混乱的家奴民壮之中,那些屯兵余丁紧紧跟着他,一往无前冲杀而去,整齐的喊杀声甚至掩住了近千人的哭喊声,惊得鬼神慌避、四灵乱躲。
刚刚冲杀几步,一名亲兵赶上前来,一把拽住岳拱衣袖,急慌慌的指向屯堡方向:“岳总旗,你快看!”
岳拱回头一看,却见屯堡上下也举起无数火把,几架云梯架在堡墙上,一些身披铁甲的家奴精锐爬上堡墙,正呐喊厮杀着。
“他娘的,竟然和咱们想一块去了!”岳拱啐了一口,扫视了一眼一片混乱的营地,喝道:“不管他们!如今已是孤注一掷的局面!杀破这些贼寇,屯堡自然能保住!”
说着,便不再理会屯堡的情况,呐喊着挥刀冲进人堆里,夜袭的屯兵余丁也紧随其后,嘶吼着冲杀起来。
营地里的家奴民壮昨日苦战半日,不单没赏钱,连饭都没吃饱,士气本就低落,又没有营帐依托,被岳拱等人直接杀进营地中,根本来不及分辨敌情和整理队伍,加上大多数民壮还有夜盲症,在黑漆漆的夜里什么都看不清,偶尔有未熄的营火照出敌人的影子,隐隐约约仿佛无数人来袭,哪还有抵抗的胆子?顿时便炸了营,没有一人敢反抗,所有人都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抱头鼠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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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道河从营帐中钻出来,正看见这些家奴民壮漫山遍野逃跑的景象,赶忙呵斥身边护卫的家奴去约束队伍,但整营的家奴民壮都吓破了胆,哪还约束得住?那些贴身家奴冲上前去拦阻,反倒被失去理智的家奴民壮砍翻冲倒,或者被这股溃逃的浪潮裹挟,一同溃散了起来,而那些夜袭的屯兵余丁,则赶羊似的赶着溃兵朝张道河和官绅们的营帐杀来。
“二爷!事不可为,快走吧!”一名贴身家奴一把抱住气急败坏的张道河和赶上来的同袍一起将他往马车上拉,张道河面容都扭曲了,挥着马鞭乱打,嘶哑着嗓子吼道:“不走!不走!刘典史就要攻破那屯堡了!此战就要胜了!走什么走?滚开!”
那些贴身家奴根本不听他号令,将他强拽到马车上,赶着马就要逃,张道河猛的一脚将身前的家奴踹翻,就要跳下车去,忽听“嗖”的一声,一名贴身家奴大喊一声“小心”,挥刀猛砍,只听得“喀哧”声响,一根被砍断了半截的羽箭射进张道河的肩头,巨大的冲力将他冲翻在车上。
张道河又痛又怕,浑身都在发抖,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慌张的喊着:“快走!快走啊!狗蠢材还在等什么!快走!”
岳拱看着那辆马车飞驰而逃,将强弓收进弓袋,摇了摇头叹道:“不知射翻了哪个官绅,若是一箭射死了那张二可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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