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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曾经商量过,假如有陌生人进来,就找柜子或幕布遮住这扇门。但她们都没有多少真心相交的朋友。
有时是绘然过去找她,有时则相反。两人屋子里的间隔相似,摆设却完全不同。
即使楼上的都是双人床,但她们甚至没有在同一个浴室里洗过澡,或者用过同一个电磁炉。即使没有锁上,假如一方没有开门,那么另一方就不会进去。
这到底算不算同居,绘然倒也不很清楚。反正这种形式对她们谁来说都很不错。
并没有人规定她们要一起住,事实上这样做可能反而于感情有害。
门开了。
千寻的公寓里天昏地暗,只有一盏亮着的台灯。门的旁边是一张乒乓桌,大得无边无际,桌上是电脑、游戏机和书。地上甚至没有歇脚的位置,七零八落地散落着书本和笔记。
除了必备的家具,屋内全无装饰。装潢与绘然的公寓完全相反。
文字工作者的家也不全是这个鬼样子。
也有可能只是千寻恰好在查某一个字眼。
她的电脑散发着冷冷的白光。千寻以后仰的姿势,将头靠在椅背上,见绘然来了,才将无神的双眼从天花板上挪开一下,望向她,头发乱糟糟,一副被工作内容折磨得半死不活的样子。
自从毕业后,千寻就没有坐过几天班。也许是因为那张号码格式是一个英文字母加七个数字的身份证[1],也许是因为就业环境与经济下行,总之,种种因素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作为一个学日语的学生,她成为了一名看似人人艳羡的自由职业者,从此过上了午夜十二点收到信息就要爬起来开电脑干活的生活。
生活的样子就是,你看起来令人羡慕,实则某些时刻你恨不得成为另一个人。
她抱怨:“天气糟透了。”
“喝喝看这个。”她的语气波澜不惊。
两人的对话看似扯不上任何关系,像是精神病人的对答。实际上是这样的:
天气不好—空气质量不好—头痛—所以她不想干活—喝热饮可以舒缓头痛。
绘然往千寻的杯子里倒牛奶。那是一只有刻度的奶白色搪瓷杯,牛奶淹没了三百毫升处的横线,但没有遮住四百毫升的字样。
她们用牛奶碰杯。——听起来像是什么过家家的游戏。
然后绘然将门关上,靠着墙边坐下。
温热的牛奶好喝极了。
因为这间公寓在角落,而唯一的隔壁是绘然,所以这里自然比较安静。不像绘然,时不时还能听到隔壁的情侣吵架,仿佛一出免费的电视连续剧。事实上这样也好,这样会令人不至于与世界产生脱节感——尤其是对即将不上班的绘然而言。
她又敲了几下键盘,过一阵子似乎是振奋起来了,挺直背脊,死盯着屏幕。
“我要继续工作了。”
这说明可能死线快到了。有些话是不需要多说的。
“好。”
于是绘然起身回去了。
没有微信和电话的晚上很安静,仿佛世界末日的前奏。绘然舍不得关掉飞行模式,于是她玩了一晚上的单机游戏,又看了许久漫画,才回床上睡觉。第二天起来,直到离到达公司还有十分钟,她才重新连接这个世界。
没有未接来电。
没有信息。
她顿时产生了一种诡异感。说不上有什么问题,但依旧叫人感到不安。这种不安是毫无根据的,似乎也不怎么讲道理:因为不是你辞职了,别人就一定要挽留你。一切走流程就好,既然已经做了该做的事情,其他的就不需要管那么多。
绘然很想说服自己保持平静。
只可惜她的直觉在持续尖叫。
绘然回到公司。和往常一样,她是第一个回来的。
绘然连袋子都没有放下,直奔上级的办公室。并没有上锁,隐约能通过窗看见室内的情景。没有人,窗户没有打开,可以肯定屋里什么都没有动过。
不。并不是这样。
桌上的辞职信不见了。
绘然感觉自己的不安被证实了。于是她翻找桌上的其他文件,那些都签署好了,唯独辞职信不知去了哪里。
昨天上级一定是有进来的,因为她签了这些。
所以她一定也看到了辞职信,因为就放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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