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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妈妈听得颔首:“夫人考虑的很是。”
如是到了既定的时候,使女们便带着姜家姐妹俩往前厅去用饭,摆铃兰桌,石筠夫妇坐在上首,两侧是石筠弟子。
石筠一一同姜家兄妹介绍:“这是你们沈括沈师兄,这是郑规郑师兄,这是孙三桥孙师兄,慕雪渔慕师兄……”
如石筠所说,他果然多年不曾收徒,在此的几个弟子,俱都是人到中年。
姜家兄妹们忙一一见礼。
师兄们客气又不失亲热,并没有人因为姜家人的衣着和出身而显露异色,姜丽娘暗松口气。
她实在担忧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还要面对同门倾轧。
又想到石筠先前所说——觉得同门师弟师妹穿着简陋丢脸的人,不配被我收为弟子。
那时候她半信半疑,如今见了,才算心服口服。
姜丽娘以为石筠会为此面露骄傲,下意识去看石筠,却见这位老师面不改色,正跟何夫人说话,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边。
他是真的认定自己的弟子之中不会有因师弟师妹穿着而心生轻蔑之人,也不觉得需要为此感到骄傲。
姜丽娘心里陡然冒出些许感悟来,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名士风度!
……
海内名士石筠往西堡村讲学的事情,瞬间轰动了附近十里八乡,当天晚上,不知有多少人就着这八卦下饭,临睡觉之前还在嘀咕:“这好事儿怎么偏叫姜家人碰上了呢……”
还有人跟自家婆娘说:“怎么收了个女弟子啊!”
“女弟子怎么了,”他婆娘说:“本朝高祖皇帝还封过女人为侯呢,怎么,石公便收不得女弟子了?”
“嗐,我也就是随口一说,石公的事儿,我哪儿管得着啊!”
再看向金家所在的方向,脸上的嘲讽意味便浓郁起来:“咱们今晚上还能说说笑笑,那边儿那娘俩,只怕熬到明晚都合不上眼!”
他婆娘从鼻子里不屑的哼了一声:“活该,这就是他们娘俩的报应!过了河就拆桥,什么玩意儿啊!”
之前出了金家退婚的事情,西堡村里好些人都跟着怄气,只是忌惮金裕得了举人功名,敢怒而不敢言罢了,现在看人倒霉,此前压抑着的鄙夷与不屑终于能够堂堂正正的表达出来了。
他婆娘还笑:“等着吧,赶明天他四婶子准保往满囤家里去!先前金家娘俩退了婚,满村子的人都疏远了他们,就她上赶着贴人家的冷屁股,结果呢?人家当了举人老爷,谁还稀得理她啊,见都不见就给撵了,我听说都臊得慌,她还腆着脸说举人老爷要闭门读书,不好打扰,哈哈,我真想知道明天她怎么说!”
夫妻俩说笑着睡下,村子里各家各户的灯火也逐渐熄了,白日里的沸腾杂声消弭无踪,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只有金家母子相对垂泪,仓皇无言。
邹氏一双眼睛红肿的像是烂桃儿,哭得太多太久,已经流不出眼泪来了,只呆坐在灯前,恍若失魂。
金裕也好不了多少。
只是半日时间罢了,从前那种意气风发的风仪便彻底远离了他,取而代之的是颓丧与绝望。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举人功名没了,又被石筠亲口点评为不孝不义之徒,他这辈子都别想入仕了。
等明天书院知道消息,只怕马上就要把他逐出师门。
不能考功名,不能入仕为官,叫他做什么?
像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村夫一样下地劳碌,地里刨食吗?
不!
他金裕堂堂举人,怎么能沦落到那等境地?!
还有西堡村……
他到底不是傻子,知道自己从前退婚西堡村大姓姜家的女孩深深得罪了姜家人,可那时候他有举人功名倚仗,自然不怕,但是现在——
没了功名身份,里正多得是办法拿捏他!
金裕想到此处,心头的不安便如同浪潮翻涌,看了眼旁边宛如木偶的母亲,他颤声道:“娘,我们还是搬走吧……”
邹氏木然的转过头去,双目无神,语调宛如游丝:“我们能搬到哪儿去呢?搬家不要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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