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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汝愚说道:“去年暮秋,呼兰筑坝封涞水,春水未涨,积水已淹过范阳羊角墙,使得范阳城完全与外界隔离开来。现在水未齐墙头,城里人出不来,呼兰人也无法去攻城,暂时无碍。范阳城坚,但是也禁不住长时间的水灌,范阳城破只早晚而已。我江宁乌湖军与西山义师曾数度奔袭拦水坝,欲决坝泄水,救出困城中人,然而呼兰防守严密,未能得逞。鉴于此,呼兰兵力已能从幽冀北部调出,安阳汉营加紧对河内的攻势,连克怀州、修武诸城,只待攻下整个河内府,将是呼兰大军渡河南下的时候。易阀以为伊氏、李氏、荀氏三家联军能挡得住呼兰铁骑?”
易封尘眉头紧锁,说道:“六十年前,呼兰入寇,集中州之力,历时七载,才将其驱出塞外,呼兰若无范阳之忧,三家联军只怕挡不住。”
“荀家、伊家守不住河水,江淮平野万里,何以阻挡数以十万计的呼兰铁骑?”
易封尘陷入沉思,易华熙微恙:“青凤将军只身进江津,可是只为商议抵御外侮之事?”
虽然易华熙脸上挂着不屑,徐汝愚依然肃穆应道:“正是。”
易华熙哂然一笑,说道:“子阳先生在此,难道不能表明江宁的意思?”
徐汝愚说道:“我不亲至,则不能表明江宁的诚意。”
易华熙眉头一隆,正要说什么,却让易封尘伸手制止。
易封尘说道:“淮水与江水互为表里,东海为江宁守淮水,则江宁无忧,何需与我江津商议?”
徐汝愚说道:“守淮之要,在于水,东海将水营尽数驶入淮水,与准水两岸城池互为依托,建立防御。然而淮水源于南阳桐柏山,流经清河而下东海境内,清河若失,淮水上游之险就在敌手,东海亦不能依淮水之险。请教易阀,李氏可有保清河不失之策?”
徐汝愚见易封尘脸有迟疑之色,说道:“淮水北岸的防御依赖于伊、荀、李三家的联军,呼兰以幽冀为基地,将兵力迅速调过河水,三家联军必不敢挡其锋芒,伊氏被迫向东部半岛收缩,利用沂蒙山地,暂时将呼兰铁骑挡在外面;荀氏放弃汴州,而守洛川、豫南之险,如此一来,势必会在涡水、泗水、津水、汝水等水系之间给呼兰铁骑让开一条南下的大通道。李氏可以凭借什么将数倍于己的敌兵挡在清河之外?”
流经汴州、清河、江津的津水勾连河水、淮水、江水三条水系,也将是呼半铁骑南下的大通道。
相比眼下的重兵压城,异族的威胁似乎远了些,然而徐汝愚给易封尘描述了一个相当可恐的情景。
六十年前,呼兰人便是沿着这条通道南下,虽然没有能够真正的控制这一地区,但是呼兰骑兵飘忽不定,深袭千里,津水沿岸的城池村坞都成了荒芜废墟。
易封尘说道:“异族蹂躏中州,江宁何不放下执念,与南平携手共抵外侮?”
徐汝愚望着易封尘瞳睛里幽幽的火花,说道:“异族入侵,南平引狼入室之过也,江宁能否与引狼之人携手驱狼?”
一时间众人无语,后园陷入沉寂之中。
一名侍女挑灯走来,撞着僵立月门下的易氏父子三人,吓了一跳,掩唇几乎要惊呼出来。
徐汝愚一袭青衣让雨水浸得颜色更深,挥了挥衣袖,说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请而至,唐突之处,还请易阀见谅。”说罢,拱手举步就要离去。
易封尘让开身子。
看着已走到回廊转角的众人的背影,易华熙拧头望向易封尘,小声叫道:“父亲。”眼睛流动着异样的火焰。
对于易氏而言,这是最后也是绝佳的机会。
易封尘却似陷入沉思之中,没有反应,过了许久,才发出一声轻叹,转身走进后园,凝视着那株横生新枝的古木。
易行之知道父亲正在追寻往昔。
易封尘侧头看向易行之,问道:“行之,你心里如何想?”
徐汝愚在时,易行之一言不发。
易行之说道:“这些年来,父亲夜不能寝、食不知味,行之看了不忍。”
易封尘挑起一缕霜白的鬓发,轻声说道:“雁门悲月,惊鸿万里,容雁门一生最大的败绩将是没有在徐汝愚崛起之前痛下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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