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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台之上,春梧君高举酒盏,说得都是一些场面话。众人有听没听,也全都举杯相应。
寒暄过后便是饮宴。与世俗酒席类似,席间有乐工吹奏、歌伎舞蹈助兴。
在座者无论门派种族,皆为修真之人,大多习得了辟谷服气之术。今日饮宴虽然只是走个形式,但酒水糕点毕竟关系到云苍的颜面,依旧不容马虎。
练朱弦从不曾参与中原宴饮,但五仙教在南诏备受尊崇,他也陪同教主出席过不少宫廷招待。只不过在南诏,他是贵宾;而在这里,只能敬陪末座。
想走又不能走,最是折磨。
不同于那些“意不在酒”的上座贵宾,下座小妖们倒是对于酒水瓜果颇为欢喜。推杯换盏之间,一个个得意忘形,什么狐臭狗骚,全都隐隐地释放出来。
若说单是骚臭也就罢了,练朱弦常年生活在五仙谷中,什么瘴气尸毒没有领教过。然而此刻除了臭味,却还有一阵阵的熏香气息,从上首雅座吹送过来。
忽香忽臭,间或夹杂着浓烈酒气——练朱弦一阵阵地头晕头痛,只能不停喝着闷茶。而那些妖怪也不敢来招惹他,他便唯有继续眺望远处高台上的那个人。
凤章君居于高台次席,上座的那些门派代表,时不时上前向他和春桐君祝酒。一群神仙似的人物聚在一起,场面不可谓不好看。然而练朱弦却只觉得厌烦,因为他们频频遮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他正想要换个角度,却见一名云苍弟子绕上高台,躬身向凤章君低语了几句。凤章君点了点头,旋即离席而去。
视线一下子落了空,练朱弦愈发觉得憋闷无趣。也是多喝了几盏茶,见附近有些人陆陆续续地起身如厕,他便也想要出去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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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大殿,南边不远就是悬崖,可以眺望云海;东西则都是花园,遍植着瑶草琪花,尤其多见一种绿叶白竿的丛竹。
云苍以“剑术”、“符咒”并称双绝,而云苍符咒所用的纸张,尽皆来自于山中遍植的“璎珞竹”。这种竹吸取地脉灵根,生长周期比寻常竹子快上五六倍。开花时如璎珞垂珠,花开后整株即死,便可拿来造纸。
花园里空气清新、环境清幽,练朱弦一时之间无事可做,便干脆闲庭信步,欣赏起了园中景色。
走着走着,他忽然发觉有人说话。
并非是练朱弦有意偷听,只是修真之人五感锐利,而周遭又过于静谧。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便看见凤章君与几名云苍弟子站在不远处的石桥畔,似乎正在商议着饮宴之后的安排。
知道自己这样有偷听之嫌,练朱弦立刻转身走开几步,直到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才重新停下。
然后他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念头:原来这就是凤章君现在的声音,倒是比从前沉稳浑厚许多。
可他又转念嘲笑自己:那时候大家都只有五六岁,就连“男人”都算不上,又何谈“沉稳浑厚”?
此刻,凤章君的声音是听不见了,可练朱弦却又不忍走开。
他想要等等看待会儿凤章君会不会打这条路经过,于是左右逡巡,目光忽然定在了右手边的竹林深处。
那里有一方活水池塘,点缀着碧荷青荇,金色锦鲤自在悠游。
练朱弦走到池塘边,解开腰间的乾坤囊,摸索几下,从里面捉出了一个银光闪闪、鼓鼓囊囊的鲛绡提兜。
他将提兜朝着池塘颠倒过来,里头涌出了一小股泥水,其间还夹杂着一抹亮眼的红色。
泥水注入清池,短暂浑浊过后,一条只有手指大小的红鱼在水里愉悦地甩尾,大口吐着泡泡。
练朱弦捡了一根树枝探进水里,小红鱼绕着树枝游动了几圈,仿佛在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练朱弦勾勾嘴角,轻声道:“去吧,下次别再被人逮住了。”
小红鱼这才甩甩尾巴,转身朝着远处的水草游去。
练朱弦还想再多看几眼,却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刚刚才被刻记到脑海中的声音,出现在了背后。
“阁下这是做什么。”
“……”
练朱弦心头微颤,扭头看去,果然是凤章君。
不久前还端坐高台之上的男人,如今就伫立在他面前。
丰神俊雅、气势凛然。
练朱弦曾经暗自假想过彼此重逢时的情景,却万没有这一刻来得真切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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