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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玉如闻言也不由得有几分感慨。郑瑾未嫁时何等的娇惯,如今一出了门子立时就被拘成这样,想来也真有几分讽刺,相形之下自己嫁到张家倒比她宽松得多了。郑瑾眼睛扫了扫绮年和冷玉如,只觉得两人皆是神态闲散面色润泽,不似自己,有时晨起照镜都觉得眉间有焦灼烦闷之色,心里不由得就酸起来。待要拿话刺她们几句,又是被苏太太紧拘着,连丫鬟们都
不许随便出去,对外头的事都不怎么知道,便是要说话都不知该说什么。这般一想,越发的烦闷起来,便觉得胸口又发起闷来,有几分作呕的意思。恰好此时小丫鬟们端上点心来,里头有一味咸乳饼,微微带着几分牛乳的腥气。郑瑾从前在家中时倒爱吃这种东西,只牛乳点心保存不易故而价格贵些,苏太太勤俭持家的人,并不许时常吃这东西,只有
苏锐偶尔自翰林院回来悄悄带一点与她。这时见上了这样点心,便随手挟了起来,刚送到口边,忽觉得腥气冲鼻,未及放下已经转头吐了出来。
这下把小丫鬟吓了一跳,连冷玉如和绮年也忙着给她拍背端茶漱口,苏太太那边也惊动了,连声问道:“这是怎的了?”
郑瑾吐了几口,也并没吐出什么来,胸口的烦闷倒轻了些,喝了一口茶便缓声道:“倒觉好些了。”
席间另一位夫人是生过三四个孩子的,拿眼看了郑瑾一回,向苏太太道:“还是请个大夫来诊诊脉的好,瞧着倒像有喜的模样。”众人听了这话都哗然道是,苏太太也坐不住了,便要起身回去。韩太太虽忙得脚打后脑勺,却知道苏家偏远,若回去了再请大夫倒麻烦。许祭酒虽因苏锐的亲事对这个外甥有所不满,但毕竟只有苏太太这
一个亲妹,总是要多上心些,便叫韩嫣将郑瑾请到自己屋里去坐着,又叫小丫鬟悄悄从后门出去请大夫。冷玉如总是还挂着恒山伯府义女的名头,便起身送她过去,绮年独自在席间坐着,听那些夫人因此又开始热烈地讨论起生儿育女来,不由得嘴角都有几分抽搐。原来无论什么时代,女人永远都会对相同的问题感兴趣。绮年不想听这些,便转了耳朵去听赵燕好几人说话,这一听之下更要抽搐,只听张淳不停地问着赵燕好郡王府里的事,正说到上次在许家看许茂云行及笄礼的事,忽然张淳话题一转笑道:“远
远瞧着你们家马车出来,却有位公子打马迎过去的,可是你的哪位兄长?”
赵燕好被她问得头昏脑胀,随口答道:“便是我大哥来接我嫂嫂。”
张淳哦了一声道:“原来就是世子,果然瞧着就是玉树临风一般的。”旁边张沁连忙拽了她一下,她却并不在意道,“世子妃跟大嫂是姐妹,世子自然就跟大哥一样了,难道还不让人夸么?”
张沁拿她没办法,只得转头向绮年歉然一笑道:“西北风气粗糙些,不大讲究。我们在那边这样讲话惯了,世子妃别见怪。”
绮年本来要把赵燕好叫过来的,被张沁这样一说倒不好出口了,只得笑着点了点头。幸而此时冷玉如回来了,脸上带着笑,坐下便道:“郑瑾娘是有喜了。”
“这倒是好事,想来苏太太也十分欢喜罢?”至少不用再站规矩了吧。冷玉如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低声道:“你是没见着。郑瑾娘自己也欢喜,苏太太听了,却立刻就让回家去,说头三个月必要小心保养着,门都不要出。郑瑾娘那脸色——也亏得她竟摊上这么个婆婆,实在是
拘死她了。”
“她是头胎,小心些也不过余的。”绮年刚说一句,就听外头鞭炮声大响起来,新人的轿子已经到了门前,便将这话题扔了开去。
这喜宴直吃到午后,绮年还有事要办,不待喜宴结束便提前告辞了出来,带着赵燕好上了马车。赵燕好看这路不是回郡王府的路,不由得有些疑惑:“嫂嫂?”
绮年笑道:“去金铺看看,你哥哥说了,叫我多带着你出去走动,也该打几样新式的首饰戴着才好。”赵燕好不由得低了头小声道:“我的首饰也还够戴的,嫂嫂和大哥费心了。”肖侧妃出身不过是小商户人家,手里虽有些许嫁妆,却也要留着将来给女儿陪嫁。赵燕好一个庶女,公中份例都是定的,每季虽
也打新首饰,却不甚贵重,若要自己打就得出门来,又不方便。何况赵燕妤是个不容人的,便是有贵重东西也不很敢戴出来。
绮年拍了拍她手,笑道:“我听你哥哥说,父王也赏过你好些珠宝,今儿去挑几个新样子,回头把你的东西送过来。我不过陪你跑一趟罢了,珠子宝石都是你的,我哪里还费什么呢?”昀郡王倒是时常也想着这个女儿,赏些珍珠宝石,然而单是珠宝又不能往头上戴,还要拿出去用金银镶了才好,肖侧妃哪里有这许多金银呢?昀郡王对后宅事并不大知晓,也想不到这上头。绮年说是用赵
燕好自己的珠宝,但那镶嵌所用的金银还不是要绮年拿出来,赵燕好心里明白,低头道:“我都不知怎样感激哥哥嫂嫂才好……”
“傻丫头。”绮年笑道,“你是世子的妹妹,又懂事又听话,哥哥嫂嫂哪有不喜欢的,既是喜欢,还说什么感激呢。”他们去的金铺就是茂源金铺,一进去,里头掌柜就殷勤地拿出许多新样首饰来请赵燕好挑选。别说是小姑娘,就是绮年都看着喜欢,遂叫赵燕好在雅间里慢慢地挑,自己慢慢踱出去,低声道:“可有信来?
”赵燕恒去了渝州一月了,也有两封信来,但那是通过驿站送来的,想也知道是被永顺伯的人私下里看过的,上头只写些风花雪月的事,讲说沿途风景,以及秦枫到了渝州之后与永顺伯夫人相处和睦之类的
话,暗地里的消息,却是都通过茂源金铺来传递的。掌柜引她到后头去,才拿出一封厚厚的信来道:“昨日才来的,共是两封,一封已转呈宫里了,这一封是世子妃的,若世子妃今日不来,原想着明日送过去的。另有那胭脂姑娘,也是见天的往这里跑,说不
准今日还来。”
绮年一笑:“无妨。掌柜出去忙罢,我在这里看看信。”掌柜的退出去,绮年方拆开信来看,半晌不由得微微动了颜色。果然永顺伯并不是个呆子,赵燕恒一到渝州,身边已有人明为服侍,暗中监视了。且赵燕恒到了渝州没几日,便在街上救了个卖身葬父的女
子名叫林秀书的,如今已做了他的丫鬟。赵燕恒在信上说,林秀书乃是永顺伯派来的,明里拿那些侍卫仆役引着他防备,暗里却派了这林秀书来做眼线。他也准备将计就计,就让林秀书知道他在查探,明面里他是让立秋顺着永顺伯放下的诱饵去
查,暗里却让清明与立冬去查那真正要查到的东西。总之大家都是虚虚实实,且看谁更胜一筹罢。只是这林秀书,没准儿还真得带回京城来了,还请绮年到时不要再把他赶到书房去睡云云。绮年看到最后不由得掩了嘴笑了一会儿,将书就在旁边蜡烛上烧了。虽然赵燕恒信中胸有成竹,可是渝州是永顺伯的地盘,要在那里查探他的秘密,难度可想而知,也不由得挂心。在屋里坐了片刻,便听
外头有喧哗的声音,刚站起身来,便有人一头撞了进来,后头掌柜的扎着手想拦,又碍着男女有别不好硬拦。绮年定睛一瞧,正是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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