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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岗坡,洛神不停地往下滚。
草片割她露在外的娇嫩肌肤,草丛里的大小碎石,硌她不断碾压而过的四肢和身体。
阵阵疼痛。
但她已是完全丧失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只能闭着眼睛,越滚越快,仿佛就要滚下一个无底深渊。
就在天旋地转,痛苦不已之时,突然,下坠之势停住了。
她仿佛撞到了一堵墙。
这堵墙坚实、浑厚,终于终结了她的痛苦。
接住她的,是李穆的双臂和他的胸膛。
她被他接住了。头发凌乱,面色苍白,衣衫也刮破了口子,露出半片留有刮擦伤痕的雪白肩膀,模样凄惨,狼狈不堪,慢慢地睁开眼睛,和他对望了片刻,才仿佛终于回过魂来,颤着声唤了句“郎君”,眼睛一红,两手攥住他衣袖,人便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哭了。
心痛和自责,如刀般绞着李穆。他紧紧地抱着她,亲她沾着草屑、被草锋亦划了几道细小伤痕的额头。
侯离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望着早不见了小白虎的那道岗坡,顿脚,转头看向李穆抱着他夫人安慰的背影,等了片刻,实是等不住了,小心地走了过来,陪着笑脸,用他生硬的汉话说道:“恭喜李刺史,顺利救出夫人。敢问夫人,方才那头小白虎,你是如何发现的?”
洛神这才惊觉近旁还有旁人。急忙松开手心里还紧紧攥着的郎君衣袖,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低头擦去眼角残余泪痕。
“是……你?”
她抬脸时,侯离突然瞪大眼睛,指着洛神,张口结舌。
那日那个弹奏胡琵琶的少年乐师,实是给他留下极深印象,眉目至今想起,眼前依旧宛然。是以一看到刺史夫人的那张脸,虽一男一女,装扮亦大相径庭,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惊诧万分,呆住了。直到看到李穆脱下外衣,迅速裹在她肩上,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这才回过神,慌忙低下了头。
洛神知他认出了自己,朝他点了点头,算是认下,随即勉强定住心神,道出方才和那小白虎遭遇的情景。
她是心有余悸,惊魂未定,侯离听了,却欣喜不已。
他豢养猛兽,手下有精通驯兽的兽师,自己也是擅长此道。方才远远看到那头不过才四五个月大的小白虎,不但毛色稀罕,且高睛阔颌,宽肩劲足,一眼便知,日后必是兽王,心中立刻便起了捕捉之念。
听洛神讲了和它对峙的经过,更是两眼放光:“我养过不少幼兽,却从未遇过如此灵通之物。若能抓到它,加以驯养,日后听我驱策,其余虎豹,不要也罢!”
他先前见那少年乐师,惊为天人,向李穆讨要不成,方知是李穆之人,也只好作罢。只是心里,未免还是有点遗憾。
今日方知,原来不是男子,而是女子。非但如此,更是李穆夫人。
这些日,随在李穆身边苦苦追寻,亲眼见到他为寻回妻子,不眠不休,自己还怎敢再存半点别念?连多看一眼,也怕是冒犯,说完了话,躬身,便匆匆离去。
那边一个随从也赶来向李穆请罪,说是被那几十个鲜卑武士以命缠斗,一时脱不开人,竟叫那慕容兄妹趁机逃走了。方才终于杀尽武士,其余人已去追了。
天已黑。李穆心知想再追上,已是希望不大了。
虽心中余恨难消,但见妻子面色苍白,和侯离说完了几句话,便似用光全身气力,颤巍巍地站立不稳,知她急需休息,命先行安顿,就地过夜。
帐篷支起,一火静燃。
李穆知她多日受惊,手脚额头,又皆有擦伤,更是怜惜无比,怕累了她,虽分开多日,却也没要她的念头,只仔细地替她上了药,随即抱她躺了下去,柔声道:“睡吧。”
洛神闭目片刻,忽又睁开眼睛,望着还在俯视着自己的他,眼眸里,慢慢泛出了一层朦胧雾气。
“郎君,我好害怕,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她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哭腔。
“莫怕,我在的,在的……”
李穆手掌抚她后背,仿佛在哄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
她伸出一只小手,轻轻抚摸他冒了一层胡渣的瘦削脸庞,忽然一头钻进他的怀里,玉臂紧紧缠绕,胡乱地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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