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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点卯时,李司户训话道:“各乡收解秋粮的日子到了,大老爷却下令重新核实黄册,诸位虽然加紧赶工,但已经等不及所有帐册重核完成了,只能核实一部分,收解一部分。大老爷已经点头同意……”
众书吏闻言面色大变,谁要是担上这差事,那可是曹操遇蒋干——倒了大霉。
“荀三,你去吧。”李司户目光落在个油头滑脑的书办身上,
“大人,我手头还一摊活呢,”荀三苦着脸道:“千头万绪的账目,光交接就得好几天,只怕耽误不起。”
“说得有些道理。”李司户点点头,目光转向站在末位的王贤道:“你算账不中用,在这儿光添乱,滚出去收税吧,也算废物利用了!”
“……”王贤低声道:“可是大人,属下没学过怎么收税。”
“又不是让你亲自收。”李晟冷声道:“收解都是粮长的事儿,你只是去监督该收的都收上来罢了,这样简单的差事,你要是再干不了,趁早就滚出衙门吧!”说着不待他答应,便转身进了里间。
回到公房,王贤见几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自己……虽然只相处了短短数日,但许是同情弱者的心态,许是王贤为人处世周到,总之众人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尽管慑于李司户的压力,不敢和他太近乎,但正常说话还是没问题的。
“怎么,有什么不妥?”
“唉,这次你麻烦大了。”众人叹气道:“想办法告个病假吧,不然非得吃不了兜着走……”言尽于此,说完便摇着头各自做事了。
“至少告诉我,下面该干什么吧?”王贤苦着脸道。
“去粮科找张典吏,他会告诉你的。”吴为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大伙的话,你得听。”
“多谢。”王贤感激的笑笑,离开公房往粮科值房走去。话说户房事务最杂,三个经制吏下,又有三十多名非经制吏,并专设一粮科司夏秋两税,张典吏便是粮科的的头目。
王贤进去时,张典吏已经准备好白册、签牌、并完税告示,一并交给他道:“放松点,别有压力,我找个人和你一起去。”说着叫个秦守的白役进来,吩咐道:“你跟王书办走一趟,他是头一回当差,有什么事你提醒着点。”
秦守点头哈腰的应下,又朝王贤行礼。白役是正编差役之外的临时工,各房都有,专供跑腿,地位自然比书办还低。
王贤让李司户磨成了小豆腐,也很客气的与他见礼,这让秦守受宠若惊,连称不敢。
两人先拿着户房的文书,去壮班房要两个民壮,套了辆骡车,出县城往北十五里外的长新乡而去。
路上,王贤见秦守和两个民壮一脸笑意,似乎很期待这趟差事,不禁奇怪的问道:“有啥好高兴高兴?”
秦守三十多岁,白白胖胖,一撮狗油胡,七根朝上,八根朝下。两只小眼睛,很是聚光,一看就很精明那种,闻言笑道:“像我们这样的白役和民壮,都是没有钱拿,白给官府干活的。除了上面定时给点‘呆出息’,全指着出这种差事,能有些花头。”
“哦。”王贤点点头道:“那为何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像看死人一样呢?”
“呵呵……”秦守笑笑想含混过去,却被王贤逼问不已,只好说实话,“这不明摆着么,长新乡是头一个复核完的,别的乡都还没出结果呢。他们一看白册,发现不仅比原先的税额多,甚至还比去年要多,肯定要拖下去,等别的乡也复核完了,看看他们什么情况再说。”
“原来如此。”王贤点点头,跟他猜的一样,便问道:“那我们有什么办法对付他们?”
“没办法。”秦守干脆的摇头道:“粮长都是鼻孔朝天的人物,别说王小哥这样的书办,就是咱们李司户也不放在眼里,人家都是跟三衙甚至大老爷直接说话的。咱们能奈若何?”
“……”王贤想想那何常的嚣张气焰,简直把胡捕头骂成猪头了,自己一个白衫书办,人家怎么可能放在眼里?
“要我说,咱们就去吃点喝点拿点,然后回来交差。”见他满面愁容,秦守为他支招道:“然后明天开点巴豆吃上,跑几天肚子,司户自然会换人。”
“好主意。”王贤苦笑道:“实在不行,只能这样了。”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李晟可以变着花样整他,这根本不是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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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晌时到了长新乡,王贤持着户房文书,找到了此区晁粮长家。果然又是个狗大户,光看台门就跟何员外家不相上下,门房也带着乡绅家丁的优越感,对王贤爱搭不理。
待王贤亮出的文书,门子才正眼瞧他一眼道:“我家公正去访友了,倒让官人白跑一趟。”
“啥时候回来?”秦守心咯噔一声,不会连腿脚钱都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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