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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嬷嬷只得应了。
随便儿转身,一脸懵懂地,笑嘻嘻地奉上燕窝羹,仿佛什么都没听懂。
仿佛没听懂这老货,一旦把这事传令全宫,除非他把整个慈仁宫的人都杀了,那么只要太皇太后死了,就会有人告诉皇帝,太皇太后要德妃陪葬。
随便儿还不知道新帝已死,永王即将继位的事。但他知道,无论谁做皇帝,都不会拒绝这个临终要求。
张嬷嬷从随便儿身边过,随便儿袖子一动,一颗黑珠骨碌碌滚入张嬷嬷的绣花鞋里。
张嬷嬷走出殿外,正要召集人们宣布这事,忽觉腹中疼痛,只得匆匆奔去茅厕,这一蹲便是好久,太皇太后派人来催,她急忙收拾完赶回来,太皇太后以为她去了这半日,定然早已把那事安排了,也没多问。张嬷嬷哪敢说自己一直在蹲坑根本没办那事,心想今晚就先当值,明日再召集人说这事也不迟。
当晚香宫和慈仁宫的灯火早早就灭了。
随便儿伺候太皇太后起居,在外殿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一群太监无声地穿过慈仁宫的甬道,进入香宫,德妃居住的屋子黑沉沉的,显然已经熄灯歇下了。领头的太监一努嘴,身后的人便一脚踹开了门,猛地扑了进去,三两下扑到床边,手中的绳索往下一套。
却套了个空。
床上没人。
太监们大惊,正要寻找,忽听身后咔哒一响,却是门被锁上了。
太监们反应还算快,又扑到窗边,窗纸却忽然噗噗几响,被戳了一个大洞,洞里伸进来一支烟杆,十分豪气地喷出青灰色的烟雾。太监们嗅见烟气,便都软软地倒在了窗下。
床下,德妃和菊牙爬出来,找了两个身形相近的太监,剥下他们的衣裳。
窗户掀开,一个面目麻木的宫女跳了进来,麻利地将这些太监都拖了出去,轻轻呼哨一声,一道银蓝之光闪过,三两二钱很快出现,一个个叼着这些太监的衣领,跳上香宫里头那巨大的金缸上,大嘴一张,就把人给扔了进去。
那些金缸都极其巨大,踮脚都看不见里头有什么。
屋子里德妃和菊牙换了太监衣裳,把绳索揣在怀里,急奔向慈仁宫。
慈仁宫的角门开着,透着点暗淡的灯光,掌事姑姑巧玲没精打采地守在旁边小屋的暖炉旁,自从她的对食老孙莫名失踪后,巧玲总是恹恹的,此刻看两个太监过来,便探头问:“成了?”
掩在暗影里的德妃一点头。
巧玲嘴角一撇,又问:“其余人呢?”
德妃尖声尖气地道:“清理着呢,我们先回来回报。”
巧玲便把头缩了回去。德妃和菊牙匆匆进了慈仁宫,专门捡暗处走,一抬头看见正殿一灯如豆,隐约映出小小的影子。
那小小的影子正是随便儿,他正站在矮凳上,帮太皇太后卸妆。
一枚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钗轻轻搁在妆台上,咔哒一声,太皇太后睁开半阖的眼睛,目光越过妆镜,落在侧面案台的砚台上,眼底幽光一闪,忽然道:“谁派你来的?”
随便儿手一颤,一抬眼,雾蒙蒙的黄铜镜中,老妇人幼嫩的脸上一双眸子毫无情感,光泽幽幽。
随便儿眨眨眼:“太皇太后,您说什么?”
太皇太后平静地道:“哀家方才已经派人去结果了德妃,本想为我那不孝子留着她的性命,也抵得一副盾牌。现在看来我那不孝子也用不着我替他再筹谋了。既如此,便早些去了干净。”
随便儿拿着珠钗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眼神却更懵懂和恐惧了,声音软软:“太皇太后……”
他知道这老妖婆没有说假话,他一开始有点不明白这老妖婆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隐秘,随即反应过来,这老妖婆起了怀疑,无论他有没有问题,她都要下杀手了!而一个快要死的人,说什么都没关系!
太后微微偏转了脸看他:“如果你真是派来保护德妃的,那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过,哀家还是无法相信,你这么小的孩子,能顶什么用?或者,你也不是派来保护谁的,你只是来见亲人的?”
随便儿心猛地一跳。
“让哀家想想,你会是谁呢?”太皇太后伸出长长的指甲,端起了随便儿的下巴,左右端详,“你的眉眼,总让我有一丝熟悉感和排斥感,哀家想了这许久,直到看见案台上那一方湖州砚,才有了方向……你的年纪,六岁?我看没有,大概也就三四岁?德妃很在意你,她那个人,能让她在意的,只能是有限的几个人……哀家听说,湖州刺史在任上,曾悄悄生了一个孩子……所以,你是哀家的曾孙?”
随便儿不抖了。
他定定地看着太皇太后,清灵无垢的幼儿眼眸对上老妇人浑浊的眸子,半晌,笑了。
“那还得喊你一声太奶奶……”
太皇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尖尖的甲套缓缓下移,扣住了随便儿幼嫩的咽喉。
只要稍稍一用力,不,都不用太用力,尖锐的甲套只要擦破这孩子的一层皮,他便再也活不了……燕绥和文臻的孩子……就再也活不了……
她的手指一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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