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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早上朝。
爱只爱,黄罗伞罩着八抬轿,
——旗帜儿前头飘。
喜的是封侯,爱的是当朝,
——天子重英豪。
喜只喜,出将入相三声炮,
——鼓乐闹嘈嘈。
爱只爱,十三棒铜锣来开道,
——人人站起来瞄。
这支曲子明快诙谐,玉娘的情绪虽然没有调整过来,但大致还是唱出了韵味儿。她稍稍表露出的那份俏皮劲儿,张居正很是喜欢,但这曲本来好笑的《马头调》,却是让他笑不起来。平心而论,唱词儿中表述的那些令人眼馋的东西,如今他样样都有。可是,眼下正是这些东西让他心烦意乱。一曲终了,他应付地拍拍手,叹道:
“昔时范蠡放着丞相不做,而是带着西施泛舟五湖,他倒是看透了官场,像他这样把乌纱帽弃之如敝屣的人,实在是不多。”
“先生为何不能这样做呢?”玉娘问。
“也许是孽障未净吧,”张居正自嘲地笑了笑,“以道事君,士君子之通愿也。居正不才,却不该也怀了一颗匡时救世之心。”
正说着,又听得院门外有嘚嘚嘚嘚的马蹄声疾驰而来,三人遂都打住话头,侧耳倾听。一会儿,便听得有人敲门。
“这么晚了,还有谁来?”王篆狐疑地问。
“该不是游七又回来了吧,”张居正心里头又掠过不祥之兆,便对王篆说,“你去看看。”
王篆急匆匆地朝院门方向走去,尚不及一盅茶工夫,他就转了回来。
“是谁来了?”张居正问。
“是学生手下的一位档头。”
“何事?”
王篆一脸的紧张,答道:“今儿个夜里,在桂香阁酒家,章大郎被人刺死了。”
“什么?”
张居正一下子挺直了身子。
王篆继续禀道:“章大郎被皇上赦了死罪,发配三千里外充军,这家伙从刑部大牢出来,竟有四五十抬轿子前往迎接。今儿个晚上,他的狐朋狗党包下了桂香阁为他接风压惊,就在酒席上,突然有个人闯进来,拔刀刺向章大郎,等众人反应过来施救,章大郎已倒在血泊之中抽搐着死了。”
“凶手呢?”
“被当众擒获。”
“是谁?”
“是死去的储济仓大使王崧的儿子,他这是为父报仇。”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章大郎一死,邱公公不知又会在李太后面前挑唆什么,张居正心情更加沉重起来。他吩咐人把玉娘扶下去休息,然后踱步到山翁听雨楼门外。此时月明中宵,夜凉如水,河边草丛中,点点流萤时隐时现。张居正忽然感到有一片黑影迎面扑来,他一闪身,拂面而过的是一阵清风,他回转身来,对一直紧紧相随的王篆说:
“介东,你现在出发,把王之诰、王国光两位大人请来这里,要快。”
“是。”
王篆倏忽间消失在夜幕之中。
张居正回到山翁听雨楼,命人铺展纸笔,趁两位部堂大人还未来到的这段空隙,他想把《女诫》一书重印版的序言写出来,这是李太后交办之事,必须尽快完成。
张居正一下子挺直了身子。王篆继续禀道:“今儿个晚上,在桂香阁酒席上,突然有个人闯进来,拔刀刺向章大郎,等众人反应过来施救,章大郎已倒在血泊之中抽搐着死了。”
在案前稍有沉思,他开始奋笔疾书:
尝闻闺门者,万化之原。自古圣帝明皇,咸慎重之。予赋性不敏,侍御少暇,则敬捧洪武太祖皇帝敕修《女诫》一书,庄颂效法,夙夜竟竟。庶几勉修厥德,以肃宫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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