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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骗子（第1页）

崔萑高呼一声，全场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

不需要站于高台，他本身就比在场的男女老少高出一头，加上相貌俊朗目光坚定，站在那里就是令全场信服的存在，听了他的话都静了一瞬。接着便有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我瞧着就是一碗白水，是不是要配上画符念咒才能起效？我们买回去，不是白费了钱吗？”

“兴许道长给水开了光呢？”

“听说过给什么珠啊玉啊开光的，哪有给水开光的，咱们这么多人，开得过来吗？”

“瞧着这道观里草木也让蝗虫祸害过了，这水真要有效，能让自家成这样？”

“二十文还是太贵了，两文我就买了。”

“真要是骗子，两文钱也不该花在这啊！”

耳听得众人议论声逐渐大了起来，白云道人面红耳赤指着崔萑大骂：“请神水送虫是造福百姓的大善事！你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诬蔑本天师！不是狂妄自大就是被妖孽上了身，我看你周身妖气，是哪里来的孽障！”说着剑指崔萑，横眉竖眼地威胁。

浮星煜手腕一转，长扇飞出打着旋儿把道人手中的木剑击落在地，那道人被这力道打得退后两步跌倒在地，他按着手腕龇牙咧嘴时竹扇已经回到了浮星煜手中。

“他说话的时候，就好好听着。没有人能在我面前，对他这样说话。”浮星煜声线很冷，他轻轻一卸，落回手中的扇子扇面和扇柄就脱离了，碰到道人桃木剑的扇面在他指尖散成一堆竹条，剩下的扇柄缓缓地轻敲着掌心，劲瘦的紫竹像一柄寒刃。

道人打了个哆嗦，看着崔萑缓步走上了祭坛。

“众人……亲眼、亲眼看见虫王被本天师腾云送走，你们……凭、凭什么说是骗人！”道人说话磕磕巴巴，不敢轻易动手，但嘴还是硬的，“现在被你们这一捣乱，仪式中断，虫王只送了一半，虫祸平不了，多少百姓要遭殃？你们吃罪得起吗？！”

他这么一说，底下百姓又开始嘀咕，大家确实都看见了，一口水喷下去火就起来了。从来都是水灭火，没见过水生火的。要是真因为这一打岔没把虫子烧完，这不是造了大孽吗！

崔萑看着被烧了一半的纸虫，祭坛之下是看不清细节的，凑近了便能看见纸皮之上有白色的粉末。

崔萑冷哼一声：“所谓的神水，不过就是烫一些的热水罢了，添把柴火，家家户户灶头上都烧得出来，怎么非得花二十文在你这求？”

“你怎么知——”道人闻言瞪大了眼睛，余光瞥到底下众人，嘴硬道，“你在胡说什么！什么热水！这是我开坛做法，向上天求来的无根神水！”

事实胜于雄辩，崔萑懒得和这个骗子多费口舌，端起那碗水，泼了半碗在未烧完的纸虫之上，霎时白雾重新升起，绿幽幽的火苗舔着纸皮燃烧。

祭台之下众人惊呼，又把崔萑当作了神仙。

“我和大家一样都是凡人。这样的手段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只要控制好水的热度和喷洒的用量，水就能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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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萑一出声底下都安静了下来，他和浮星煜对视一眼，众人都视他为神，但在浮星煜眼里他是值得骄傲的爱人，拥有超越现世的智慧。众人信仰水能生火的神，而浮星煜信仰心怀众生的人。

“不知大家有没有注意到火焰的颜色——若是纸张正常燃烧，火焰是偏黄色的，而现在如大家所见，火焰是淡绿色的。清明刚过，大家有没有在祭祖时见过这种幽绿的火光？”

底下有人应声：“有的！那是鬼火！绿生生的，吓人得很！看见了只能趴在地上慢慢走，跑不得，越跑越要追上来！”

磷火也称鬼火，多出现在坟场之中，夏季尤为常见。那是尸骨中的磷在低温下自燃而产生的火焰，因为很轻，所以即使是人奔跑带起的风也能将其带动。【1】

崔萑没有对所谓的“鬼火”作深入详细的解释，相关的真相不是这个时代百姓能够理解和接受的。崔萑料想这道人为保行骗效果，一定会随身备着磷粉，他一脚踩住翻身起来要逃跑的道人道袍，果然从袖中掉出一包粉末。崔萑顺势将剩下半碗热水浇了上去，道人衣裳上便起了火，他慌忙翻滚着拍打。

众人惊呼。

不是烧虫吗？怎么连人也能烧？

崔萑扬声道：“若是这水真能送走灾厄，头一个便该把所谓的天师送走！”

“关窍不在水中，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碗热水，起白雾燃绿火的原因是这包粉末。”崔萑面向众人道，“这是以骨殖为原料用独特方法提炼出来的，稍微有些热气便能够很轻易地燃烧起来。骗子用热水来烫这种粉末，其实是利用水的热气使得粉末自燃，从而达到以水生火的障眼法。各位身受蝗虫肆虐之苦，当知求人不如求己，举火确实可以消灭蝗虫，但用的不应是这种冷火！与其求神问卜，不如高举火炬，让蝗虫葬身于熊熊烈焰之中！蝗虫不可怕，只要我们齐力灭蝗，庄稼也还保得住！大家便不用担心忍饥挨饿去买高价粮，也不用担心被蝗虫卷走屋顶遮风挡雨的茅草！”

崔萑一番激昂陈词确实调动了百姓情绪，但百姓们的关注点却在道士所用的药粉是用骨头提炼出来的。

今人笃信鬼神，尤其看重坟茔，盗坟掘墓是丧天良十恶不赦的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