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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除夕（第2页）

“人妖殊途，逆天而行总要有些代价。”浮星煜满不在意地轻笑，好像说的不是自身，“修行再高的妖，即使能化形为人，没有成仙之前终究有煞日约束。稍有不慎，千百年的修为就前功尽弃。人妖结合，生出来的后代半人半妖不人不妖，本就有违天道不该活命的。而我自降生而来就是人形，血液能通上神能降大妖，已经是上天恩赐了。至于进食似吞炭，五内如焚，时时刻刻脏腑受煎，只是不痛不痒不值一提的小事。”

崔萑脚下走不动了，深深地看着浮星煜。

他肤色如雪，体内却烧着不灭的火。

群妖畏他顺他，皇室忌他靠他，他一把病骨维持着妖界和人世的安稳，代价是附骨的痛苦。

五内如焚脏腑似煎，怎么会是小事。

崔萑没有痛觉，所以有时会低估自身面临的危险过于勇敢无畏，这却不妨碍他设身处地为旁人的苦难感同身受，甚至会高估他人之苦，因此过分同情。

“别乱发善心。我不是什么好人，受什么都是应当的，我认命，不必你来同情。”浮星煜迎着崔萑悲悯的目光发笑，“我刚接手妖务时，由着性情胡乱审判，小错重罚，重罪处死，本就该死的便狠狠折磨。将犯事的妖剥皮有之，剔骨有之，有时还喜欢用文火细细地熬煮。如今更是懒惰了，连打打杀杀也懒得亲自出手，所以找上了你。”

崔萑没有躲闪他的眼睛，那双透绿的眸子时而会流露出漠视一切的寒意，时而染上嘲讽的不羁，但此时，崔萑看出故意用恐怖故事吓唬孩子的戏谑。

崔萑是个相信直觉的人。

见浮星煜第一面，崔萑就觉得他是个好人。

“难怪商玄能顺利拿到驸马的尸检陈词给我，原来是你亲手剖了自己的侄女婿。”饭厅还有几步远，饭菜的香味已经飘出来了，崔萑道，“你懒是真的，有这样娴熟的手艺，只帮我家宰了只鸡。”

除夕这天，午饭之前，是要放爆竹的。但崔家买来的挂鞭被沈银拆走了大的，剩下零零散散放不出噼里啪啦的动静来，只能一声一声地往外蹦。沈银晓得自己又犯了错，低头准备挨训，崔文应瞪她两眼到底没有发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浮星煜看着一家人和乐温馨有些出神，进饭厅前低声对崔萑道：“可惜人不是我剖的，让你失望了。下次若是有现成的，再给你露一番手艺。”

众人落座，男女同桌。

这个时代厨具匮乏烹饪手段也有限，但桌上菜色丰富，浮星煜先前帮忙杀的鸡留了一半晚上和咸肉冬笋一起用砂锅炖，另外一半焯水煮熟之后撕成丝状淋上麻油成了椒麻鸡。

沈氏和沈银都喜麻辣，崔文应口味清淡，桌上的荤素各菜各人的喜好都照顾到了。可即便口味不合，妻子和女儿夹到碗里的鸡肉崔文应还是咽了下去，麻得咳嗽，呛得脸都红了还伴着一张迂夫子面孔，有些滑稽。

一向秉持食不言寝不语规矩的崔文应借古怀今说起对怀英太子的敬意，说先辈遗志后代自当传承，做个功在社稷泽被万民的纯臣。

这话明面上是对崔萑说的，却是希望浮星煜能听进去。

浮星煜面色不虞，却没有出言制止，反而是崔萑主动提起年后科考之事将话题岔了过去。

浮星煜抬眼看坐在身旁之人，崔萑夹菜给他：“再是山珍海味，不对胃口的，就不是好菜，吃不吃都是你的自由。”

说的是菜，实指是话。

吃不吃是他的自由，听不听也只随他自己心意。

旁人再说太子如何贤明，终究是局外人，浮星煜不想认这个老子，谁也不该逼他。

饭后沈银拉着沈氏回卧房，说是去剪窗花，可谁都知道是她有算不清的账目要请退隐商场多年的高手出马。

崔文应迎上妻子犹豫不决既欢喜又顾忌的目光，心底的愧疚到底是胜过了偏见，摆摆手装糊涂：“去吧。”

崔文应回了书房看书，走之前交代崔萑好生招待浮星煜。

又开始落雪了，不同于先前细碎的雪沫，鹅毛一样的大雪纷纷扬扬地往下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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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蒹葭馆，浮星煜立在檐下感受凉气，仰头阖眼周身舒泰：“从未见面，只在书上只言片语间读到他的仁义，就可以放弃原则对我如此宽和。就因为我这张脸，信我是个好人，妻子女儿也不用回避。”

崔萑知道浮星煜父子关系不睦，于是扯开话题：“想堆雪人吗？”

“雪人？雪做的人？”浮星煜听了个新奇玩意，“用来做傀儡吗？还是用来咒谁？”

“你那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就是堆着玩。”崔萑走下台阶，顺手拍落池边那丛芦苇头顶的积雪，从一人高的围墙上揭下一块厚厚的雪皮，卷成筒团成团，将小团子扔在地上滚几圈就是个大团子了，一大一小两个团子垒在一起就是个没五官四肢的雪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是个雪葫芦。”浮星煜上前，手掌罩在雪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