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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弥迦之痕（第3页）

腐化兽庞大的上半身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轰然砸落在地，仅剩的肢体抽搐了几下，暗红的电子眼彻底熄灭，喉咙处只剩下一个焦黑冒烟、不断淌出混合着机油和融化组织的巨大破洞。腥臭的黑烟滚滚升起。

战场再次陷入死寂。这一次，是胜利后的、带着浓烈血腥味的死寂。

防御圈安然无恙。光幕在承受了最后的爆炸冲击后，如同完成了使命般，光芒迅速黯淡、收缩，最终化为小男孩掌心一点微弱的光点，闪烁了几下，彻底隐没。小男孩身体一软，直接晕倒在母亲怀里，小脸苍白如纸。

幸存者们呆呆地看着倒下的腐化兽，看着远处倒地不起、生死不知的磐石，看着自己手中染血或变形的简陋武器，又看看彼此脸上混杂着血污、汗水和劫后余生的茫然。一种不真实的虚脱感席卷了每一个人。

“磐石老大！”阿木第一个反应过来，嘶声力竭地吼着，拖着伤腿连滚带爬地扑向磐石倒下的位置。

老K也挣扎着从管线堆后爬出来，抱着裁决者，踉跄地走向环形坑边缘。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小七手腕的方向。刚才那一道跨越战场、精准注入小男孩光幕的幽蓝能量束，绝非幻觉！他需要确认！

然而，当他蹒跚地靠近，借着逐渐明亮的晨光看清时，心却猛地沉了下去。

小七手腕内侧，那个曾爆发出璀璨光芒的猫爪印记，此刻黯淡得几乎消失，紧贴着苍白的皮肤，只剩下一个极其模糊、近乎透明的幽蓝色轮廓。微弱的搏动感也消失了，仿佛刚才那惊天一击，耗尽了它最后一点残存的力量。

“丫头…”老K干涩地低唤一声，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抽动，浑浊的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和疲惫。他伸出手，布满老茧的手指颤抖着，极其小心地、近乎虔诚地，轻轻拂过小七冰冷的手腕。没有奇迹发生。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凉。

就在这时，他怀中裁决者冰冷的枪身，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的震动！

嗡…嗡…

如同休眠的精密仪器被重新激活的预热嗡鸣。

紧接着，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庞大、复杂、冰冷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蛮横地冲入老K的脑海！

“呃啊——！”老K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哼，眼前瞬间被无数破碎的画面和扭曲的数据流淹没！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要炸开！

无数景象疯狂闪烁：——扭曲变形的巨大地下管道入口，被坍塌的混凝土半掩着，入口边缘闪烁着极其微弱的、熟悉的幽蓝能量纹路（弥迦网络的残留？）；——管道深处，错综复杂的岔路，其中一条主干的深处，有微弱的、稳定的能量反应（类似明黑城核心区的能量波动？）；——一些模糊的、快速移动的、带着织渊污染气息的红点信号（残存的深渊兽？腐化者？），分布在废墟各处，但似乎在刻意避开那片管道区域；——更远处，一些冰冷的、秩序化的、代表裁光残余力量的淡金色光点信号（光铸者？哨兵？），正在缓慢地向这片区域扫描、靠近；——还有…一个极其庞大、复杂、正在缓缓旋转收缩的…灰白色数据星云的虚影，它没有意志，只有一种纯粹的、本能的“路径”和“节点”的规则残留，像一张正在缓慢消散的、无形的网，覆盖着整片废墟的核心区域。弥迦！那绝对是弥迦庞大意志崩溃后，残留的最后痕迹！

这信息洪流来得太猛太急，远超老K的承受极限。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像一艘在数据风暴中即将解体的破船。裁决者冰冷的金属仿佛在灼烧他的灵魂。他双腿一软，抱着裁决者重重跪倒在地，额头狠狠抵在冰冷的焦土上，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濒死的嘶嚎。

“老K？！”正在查看磐石伤势的阿木惊骇地回头。

老K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片被巨大废墟掩埋的区域，正是信息流中标记的地下管道入口方向。他嘴唇翕动着，用尽全身力气，从被信息撕裂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嘶吼：

“地…地下…有路！弥迦…弥迦的痕迹…在…在指路！快…离开这里…裁光的…狗…狗鼻子…闻过来了！”

他猛地指向东南方向的天空，裁决者赋予的感知捕捉到那些淡金色光点信号扫描时特有的、冰冷的能量波纹。

“带…带上磐石…带上小七…还有…那孩子…”老K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几乎变成了气音，身体因剧痛和消耗而剧烈颤抖，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崩溃，但他抱着裁决者的手，却收得更紧，指关节捏得发白。冰冷的枪身成了他意识锚定在这个濒临碎裂躯壳里的唯一支点。

阿木顺着老K手指的方向，只看到一片被硝烟和尘埃遮蔽的灰暗天空。但他看着老K那双因信息过载而近乎涣散、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的眼睛，看着远处腐化兽巨大的、仍在冒烟的残骸，又低头看了看重伤昏迷、气息微弱的磐石，最后目光扫过环形坑边缘静静躺着的小七，以及母亲怀中昏迷的小男孩。

一股沉重的、带着血腥味的责任，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肩上。

他猛地一咬牙，用还能动的手臂抹去脸上的血污，嘶声对着周围依旧茫然无措的幸存者们吼道：

“都听见了吗？！跟着我！抬上磐石老大！带上小七姐！抱紧孩子！不想死的，跟上！”

他率先冲到磐石身边，和另一个还能动的战士一起，艰难地抬起磐石沉重如山的身躯。人们如梦初醒，几个女人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抬起小七冰冷的身躯；年轻的母亲紧紧抱着昏迷的孩子，咬紧牙关跟上。

队伍在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晨光中，仓促而沉默地集结、移动。方向，正是老K所指的那片被巨大废墟掩埋的区域。人们脸上依旧带着恐惧和疲惫，但眼神深处，一种名为“方向”的东西，正在绝望的灰烬中，极其微弱地燃起。

老K踉跄着，被一个幸存者搀扶起来。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环形坑边缘那株在幽蓝星光下顽强舒展的嫩芽，又看了一眼小七被抬走的方向，她手腕上那个黯淡的印记。然后，他死死抱着怀中嗡鸣不止、信息流依旧在撕扯他神经的裁决者，将目光投向废墟深处未知的黑暗入口。

弥迦的网在消散，但残留的痕迹，成了这群在末世余烬中挣扎求生的火种，唯一的指引。前路凶险未卜，但停下，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