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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说了四个字,果然使得太子面色大变——
“皇爷病危。”
“……你说什么?”太子震惊到失声,“这不可能!我父皇……我出京时他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危……沈柒!你敢诅咒天子,这是夷三族的死罪!”
沈柒依然面无表情,又重复了一遍:“皇爷病危,如今宫中消息不通、政令混乱。十五日前,皇爷密召臣,交代以口谕——‘去南京,把太子平安带回来’。”
“口谕?怎么没有诏书?”太子反问。
沈柒道:“诏书早就发出去了,比臣动身还早七八日。怎么,殿下没有收到?”
太子听出了他话中轻微的嘲弄意味,咬牙发怒:“收个屁!收到个不知哪来的野鸡锦衣卫传的狗屎伪诏,要取小爷的命!”
被影射成野鸡的锦衣卫首领冷声道:“那不是锦衣卫,是庆州军。”
他把在陵庐搜查到的证据告诉太子,又接着说自己所率的锦衣卫队伍遇袭,与数百名疑是援兵的庆州军在陵庐附近干了一仗,最后将对方击溃了。
天色大亮时,他看见钟山上空升起狼烟,怀疑是太子的示警信号,便率队赶来救驾。
“救驾?”太子面色不善地看他,“你也看见了,外面黑压压的一大群,都是小爷的人马,不需要你救驾。再说了,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小爷一个字都不信——”
“——我信!”苏晏甩帘而出。
天知道他刚才听见“皇爷病危”,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迫使自己钉在原地继续听,没有立刻冲出来的。
朱贺霖转头看苏晏:“你听他的鬼话?父皇正值壮年,身体强健,怎么可能突然病危?我早知父皇一直对这厮心存防备,觉得他——”
“小爷!”苏晏打断了太子的话,“你到底是真的不信,还是不敢信、不愿意信?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原因,能让皇爷失去对玉玺与诏书的掌控之力?”
你呢?你信不信?朱贺霖想反问,但没能问出口。他不错眼地看着苏晏,脸色作变:“清河……清河你的手!”
沈柒一个箭步冲上去,托起苏晏的手。
手腕上被假锦衣卫捏出的青肿尚未消,指间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苏晏下意识地张开手指,掌中满是碎瓷片,薄而尖锐的瓷碴子扎进血肉中,竟是硬生生握碎了一只茶杯。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手掌,想起刚才在帘后听沈柒与太子说话时,正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沈柒忙拉他坐在椅上,抽出一支匕首,将刀尖在烛火上烤过后,为他挑出嵌入肉中的碎瓷片。
“疼不疼,疼不疼?”朱贺霖一边从随身包袱里翻出止血药粉,一边连声问。
苏晏摇头:“不疼。”
他是真没觉得手疼。因为沈柒口中吐出的那四个字,已经把他的心在石磨里来回碾压了两轮,什么疼都被它盖过去了,哪里还能感觉得到?
怎么可能不疼?沈柒挑着碎瓷碴子,咬牙想。清河多怕疼啊,在他身上啃出几口牙印,皮都不曾破,也要哼哼唧唧叫疼的人,如今手掌都快扎烂了,怎么可能不疼!
苏晏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状态——
一方面是茫然的混乱,脑海中无数拖着微光的文字在纸页间飘飞,无数声音交织其中:
“皇上头疾恶化,怕是影响到双目视力,要失明了……”
“陈实毓对你说了什么?”
“近来头疾发作的确有些频繁,许是政务忙碌,有点累过头,以后多歇息……不必太过忧心。”
“清河不必费神安慰,朕如今是什么身体,自己心里有数。”
他痉挛般抽动了一下手指,换来沈柒紧张的一句“别动,越扎越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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