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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节(第2页)

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他的父皇,在他同样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之后。

一念生死,一念得失,整座江山万亿生灵尽在手中,怎么就不能留住怀中之人?

一生缚于金笼、荷此重任,怎么还是不能得偿所愿,还是得克制自己、委屈自己,割舍心头肉去换一个青史留名?

凭什么人人都能有私心,偏他就不能?明君也好,昏君也罢,他毫不在乎,只求一个人。

“说的什么傻话。”朱贺霖柔声道,“多年之前,朕就说过,你是要站在朕身边的人。”

苏妃眼底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沉默片刻,他问:“那我还能更衣换装吗?”

“当然,你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想回朝堂,还是住在后宫,都随你心意。”

苏妃平静地谢了恩,转去内殿梳洗更衣。

朱贺霖耐心地坐在椅子上等,等他的青衣书生再次回到面前,一如两人初见的那日。

他等到了一具以磨尖的半截笏板划开喉咙的尸首。还有一纸遗书,上面只有血淋淋的四个字:

永不相负。

“我是真心为你好,想看你长大成熟,精益求精,日后登基继位,护佑疆土子民,开创盛世,万国来朝。”

“我既然选择登上太子殿下这艘船,就要用我的微薄之力,为你劈波斩浪。当然,也是为了能依靠这艘船的庇佑,不为风雨雷电所苦。”

“清河,你我在此约定,永不相负!”

一瞬间,少年时的万千回忆席卷而来,将他压在怒涛重浪之下无法动弹。朱贺霖尖叫起来,痛苦而绝望:“我错了!清河,清河!我错了,你原谅我!”

他抱着尸首摇晃:“你起来骂我!拿戒尺打我!我会改,真的……我又不是第一次犯错,从前你都愿意劝我、骂我,这回怎么就不行了呢?是不是因为我当了皇帝?那我不当了,你起来,起来对我说——‘去做该做的事!’你说呀!”

再没有人会对他说这句话了。

朱贺霖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呢?人与人之间,一开始总是热的、近的,恨不得掏出心来证明这份真挚与赤忱,后来经历了各种各种的波折,热的变冷了,近的变远了,真挚成了言不由衷,赤忱成了利弊权衡。难道时间真的会改变一切?

“我们回去吧。”他对怀中冰冷的尸体呢喃,“回到少年时,我叫你‘清河’,你再叫我一声‘小爷’……”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要怎样才能回头?他望向苏晏捏在手中的、打磨锋利的半截笏板。

“——小爷!”

犹如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猛然的撞击让朱贺霖趔趄了几步,握剑的手被人死死攥住。

他像从极深重、极压抑的噩梦中被拽出来,满头大汗,喘息不定地睁开双眼。

面前是苏晏被雨水打湿的、年轻透润的脸。

朱贺霖不假思索地叫起来:“清河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骂我打我都行只千万不要想不开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信我!”唯恐被打断与拒绝似的,他一股脑地往外喷吐心里话,直至声嘶力竭。

苏晏:“……”

这孩子是不是傻?

周围一干侍卫:“……”

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苏晏干咳一声:“小爷,你还好吧?”

朱贺霖愣怔半晌:“我怎么了?”

苏晏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又仔细端详他的脸色,见眼神逐渐变得清明,松了口气:“没事了。方才你应该是中了魇魅之术,陷入迷魂境。迷魂境光怪陆离,仿佛是另一段扭曲错乱的人生,若意识深陷其中,便会伤人与自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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