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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吧。”肖誉开口。
“——小时候,我向最好的朋友坦白我是个富二代,结果他抢走我的玩具,抢走我的零花钱,在学校造我的谣……我很生气,就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季云深吃完最后一口蛋糕,放下勺子,擦了擦嘴:“你猜他说什么。”
料想等不到回答,季云深停顿几秒,自顾自说下去:“他说,反正这些你很容易得到,分我们一点怎么了?”
肖誉抬起眼皮,沈吟不语。
“他们不知道,季秋白那个怪老头对我严厉得很。小时候他不准我玩游戏,不准我看课外书,不准我乱买东西……我唯一接触到的课外读物居然是语文试卷上的阅读理解——扯远了,总之,那些零花钱和玩具都是我求了很久才得来的。”
“那件事让我长了个教训——不能向任何人袒露心声。即便是我最亲密的人也不行,因为坦白后被背叛的滋味太难受了。”
“从那以后我发现,他们拼命追求的月入过万,社会地位,权力爱情……我真的可以毫不费力得到。”季云深苦笑一声,偏着头抬眼看肖誉,“但我也有怎么都得不到的,我甚至愿意用生命去换。”
预感到接下来的话,肖誉身体前倾,胸口紧抵了桌沿,他害怕季云深说出哀求之类的话,他害怕自己会再次心软:“季云深——”
“阿晏。”
季云深打断他,把大衣前襟捋得整齐板正,苦涩中带着自嘲:“时隔多年,我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向你坦白心裏的阴暗面,向你暴露自己的控制欲,果然把你推得更远。是不是註定了我就该是被抛弃的那个?”
“不过这次我不后悔,因为我犯了错,犯错受罚,天经地义。可是阿晏,坏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自问我没做过丧尽天良的事,为什么我做了一件坏事就要永不见天日?坏人尚且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为什么我没有。”
“阿晏,这对我太不公了。”
酸辣粉店的翻臺率很高,自从两人进来以后,周围的食客换了一批又一批。
临近十点,店裏只剩他们一桌,肖誉的酸辣粉早就吃完了,保洁已经从店的另一头开始打扫,想到门口写着“营业到晚上十点”的牌子,他起身往外走。
“你的外套。”季云深不再留他,拿着羽绒马甲追出来,“风大,穿上吧。”
肖誉头也不回:“我不冷。”
外面摊铺收了七七八八,街道暗下来,一晚上聚起来的烟火气在冷风裏荡然无存,格外冷清。
肖誉听着身后和他几乎一致的脚步声,脑子裏同步回响着季云深的话。
他从来不知道,季云深这样的人也有被孤立的经历。他认识的季云深应该毫不犹豫把东西再抢回来,而不是“长了个教训”。
刚才季云深的身上好像有个罩子,漆黑色,吸收了室内所有的光,却透不进罩子裏面,季云深被困进了无边的黑暗。
季云深眼裏没有光。
夜晚的风很大,把肖誉的卫衣吹得前面贴紧身体,后面涨得圆鼓鼓,没几分钟就冻得透心凉——留给季云深的羽绒马甲穿了吗?
应该没穿吧。
马甲臃肿,套在大衣外面不好看,就算路上没人,花孔雀也要维持完美的形象吧。
瑶华这座城松弛懒散,24小时营业的店铺很少,除了暖黄的路灯,街上几乎没有其他光源。沿韶华路一直走,顺着走上海滨步道,周遭又亮了起来。
海滨步道的灯彻夜点着,偶有夜跑的人从他们身后赶上来,超过去,擦肩而过时能听到他们轻盈的脚步声,和匀称有力的呼吸声。
无力感忽而出现,肖誉走不动了,他两手搭在栏桿上,弓腰望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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