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筷子悬停在盘子上方,一想起那两个字,过往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肖誉轻声开口,又像自言自语:“谢晏。”
季云深没听见,但他看过的资料补足了这一点:“不如肖誉好听,不过叫阿晏更亲近。”
“还是叫我肖誉吧。”
“为什么?”
肖誉默然,低下头闷不吭声地剥虾。
“一个代号而已。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人活着总得向前看。”季云深伸出左手握住他的手腕,语调温柔有力,“阿晏,你不能一直被困在过去。”
听在他耳朵裏,依然是轻飘飘的一句安慰。
就像他们第一次在卡萨之春西餐厅吃饭,面对因季云深大肆送礼而起的流言蜚语,他表示不满和困扰,那时的季云深却说:那些人说说而已,你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不是吗?
人言可畏,季云深不是他,永远无法共情他。
有些事,真的能过去吗?
父亲谢景谦去世后,他被送进了寄宿高中,一个从小在家当“小少爷”养起来的人,“寄宿”这件事无疑是可怖的。
他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入学前最头疼的便是怎样和同学友好相处,但事实证明,他想太多。
谢家散播的消息比他本人更快一步传到校园,因为强加在身的见不得光的身世,他在同学眼裏等同于“垃圾”,“臟”,所以从入学的第一天起,他就成了那所高中的“明星”。
撕毁教科书和作业,往他床铺浇冷水,恶语伤人,卫生间围堵群殴……多亏那些人,他的高中过得缤纷多彩。
可他不是软柿子。
有人骂他,他顶回去;有人打他,他当即反打。但他活了十六年从没打过架,唯一有的就是满腔愤怒和一股狠劲,可这些远远不够。
于是他慢慢变了。
他藏起从前的名牌衣服、手表和电子产品,穿上便宜朴素的衣服。他再没有想笑的感觉,也没有交流的欲望,对谁都是冷眼旁观。
支撑他读完高中的,只有两个信念:他迟早会离开这;要低调,把影响降到最低。所以他将成绩看得很重,因为那是他为自己挣得前途的最简单的方式。
他在日覆一日的压抑中成长,除了学习就是练琴,逐渐趋近于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慢慢形成了现在的性格。
时至今日他都在后悔,面对当初殴打他的男同学没有发疯下死手,就因为他的心软,听到求饶便下不去手。本以为对方改过自新,迎接他的却是更猛烈的折磨。
而他也有从未说出口的阴暗。
他从没有放下过,甚至经常窥视那几个人的动态。就在几天前,那个经常打他的男生,被保研到了某一流大学。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他觉得自己像泥沟裏爬行的蛆虫,一边咒骂身处光明的霸凌者,一边向往光明。可是他真的很累了,难道要窥视一辈子吗?霸凌小团体的每一个人,还记得他的名字吗?
凭什么他要躲在黑暗裏,他也有享受蓝天和阳光的权力。
虾油顺着手套流到了小臂,他楞了一下纠结要不要换新的,虽然红油流下来了,但其他地方还是干凈的。
他看一眼季云深,后者却也在看他。
两人对视几秒,他毫不犹豫摘下来,换上新的手套。把刚剥好的虾肉夹到季云深盘子裏,嘴角微微扬起,说:“季总,您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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