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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沉收回目光时心想,无论如何,这群表里不一的人做任何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时过境迁,如今只要不触及他的利益,他不会在意分毫,眼下他不如安静品尝金陵城的美食,待宴席散去后径直回宫便是。
兰玉阶已和好友饮去一圈,余光瞧见旁边的兰沉默不作声,惟见桌上十余道美食中的两盘空了,其余食物荤素皆有,卖相精致,却不得兰沉半分青睐。
若是换作在兰府,他必然认为兰沉挑食,可如今兰沉身居皇宫数载,天下珍馐何不尝尽,又怎会瞧的上这平凡俗物。
兰玉阶搁置手中酒杯,将自己桌上的两道点心端起,叫了一个小厮送到兰沉桌上。
“若是喜欢,便多吃些。”他道,“这些虽比不上御膳,却有风味独特之处。”
兰沉望着好不容易吃完的两道点心又出现,胃里不免觉得有些撑,胸口反而一阵反胃,他有些强颜欢笑道:“劳烦兄长挂心。”
话虽如此,手中却只端茶轻抿,令新添的两盘点心显得有些多余。
兰玉阶见他不动吃的,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待他杯中的茶见底,抬手招来小厮添了新茶,特别吩咐去马车取锦盒中物泡茶。
正当他想和兰沉嘱咐锦盒宝物对嗓子有益,他们身侧忽见一抹身影疾速出现:
“咦,这不是兰云泽吗?”
两人转头看去,见是一油头粉面的男子,相貌平平无奇,只是一身华服将他撑得颇显富态。
兰沉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此人上学时出了名的爱慕虚荣,名唤李锦司,曾和他们一同求学,总喜欢跟在兰玉阶身后鞍前马后,又常常和一群人明里暗里嘲讽戏弄自己,后面这位李公子不知因何缘故离开,有传闻称他和宫中权贵沾亲带故,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上京享荣华富贵去了。
不论传闻真假与否,眼下看来,李锦司应当是过得相当不错的。
兰沉回道:“李少爷,许久未见。”
李锦司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夸张,他适才席间喝了不少酒水,此时已有几分醉意,神色动作浮夸,右手搭上兰沉的肩膀,想将整个人都倚在他身上:“既然来了,为何不敬本少爷喝一杯?”
多年不见,此人依然如此喜欢出风头。
兰玉阶蹙了蹙眉头,却并未作声。
李锦司也是借醉发挥,他内心其实看不上兰沉,不仅因为兰沉是养子,还是他是帝王不受宠的面首,若受宠些,他倒能对兰沉高看几分,毕竟这位帝王不是谁都能猜得透的。
兰沉捕获到此人一闪而过的不屑,许多事情了然于胸,自打他出现后,席间有不少议论的声音,皆是有关帝王清心寡欲,对内宫面首爱答不理,尤其是他这种自视清高之人,榻上必定毫无生气,难怪不讨喜等等。
他不予理会,无非所言与事实相悖,在他看来,燕赫在床笫之事侵略性极强,尤其喜欢让他喘不过气才舍得松手,倘若他不情愿,燕赫也不会勉强,但诸如此类难宣于口。
李锦司调笑过后依旧想接近,但下一刻险些失去重心栽倒在地,原来兰沉借弯腰接过茶水的动作,顺势甩开他的手臂,抬肘举杯,自顾自道:“云泽以茶代酒,敬李少爷一杯。”
李锦司稳住踉跄的身子,听闻对方要敬酒,下意识扭头高喝小厮取来酒杯,然而未等小厮送到手上,他一回头,便瞧见兰沉已将茶水一饮而尽。
兰玉阶提着茶壶欲给他添水,但被兰沉避开了。
李锦司脸上有些挂不住:“云泽,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一副孤芳自赏的模样,这样敬酒的方式不对啊。”
兰沉看出他的意图,淡漠的眼神透出不加掩饰的厌倦,对视间,李锦司恍惚间生了一丝错觉,好像兰沉那双修长冰冷的手无声掐在咽酒的喉咙上。
“示范一遍。”兰沉说。
话落,周围诸多目光投了过来。
冷淡的四个字缓慢吐出,就像从天而降的命令,他毕竟是陛下的身边人,再不受宠,李锦司也只敢暗暗给下马威,此刻找茬的反而没了气势,顿在原地,鬼使神差捏起酒杯照做,艰涩地再喝了一遍。
兰沉目睹他喝完后,慢慢将酒杯递到兰玉阶面前,“水。”
兰玉阶身处高位多年,何曾被人使唤过,此情此景原本是要将茶壶交给小厮,却在兰沉漠然的神情里犹豫须臾,主动给他的酒杯添水,直到目睹着他喝完。
两人何其“兄友弟恭”,李锦司愕然,事已至此,只好诺诺。
气氛僵持间,兰玉阶自然而然开口续上方才没说完的话:“此物为兄已命大夫瞧过,对嗓子有养护之效。”兰玉阶将茶壶放下,瞥了眼锦盒,又望着兰沉近在眼前的面容,目光细细描过他低垂的眉眼,“平日你且当饮水那般喝下即可。”
兰沉垂眸望着那杯棕色的茶水,口中只觉苦涩,不欲再喝,反倒是想念起寝殿的梨膏糖了。
听到兰玉阶的话,李锦司再次开口,带着好奇调侃兰沉:“怎么?当年的毒竟治不好吗?”
话音一出,兰玉阶抬手将他拨开,嘴边的弧度收了些,温声斥道:“有些无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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