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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折返（第1页）

朝惊鸿不仅仅是朝家唯一的后裔，更是圣上御笔钦封的昭阳郡主。

如今她掌虎符、领三军，朱砂御批的圣旨尚在驿马背上的描金箱里泛着檀香，她既说送官，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改不得这铁令。

之前被朝惊鸿震慑住的肖四郎沉默了一路，终于在快要到下个休息点的时候没忍住，悄悄问道：

“头儿，我看咱们这位郡主。。。。。。可不像心慈手软的人物啊。。。。。。怎么就把人送官，不是就地正法了？”

他话音刚落，杨啸云还没来得及有反应，一旁的老李就一巴掌呼上他的后脑勺，“榆木脑袋！

头儿之前说得话白说了？凭你还管上人家的命令了不成！”

后脑勺上挨了一下的肖四郎，左看看杨啸云，右看看老李，到底还是撇了撇嘴，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低头时候，突然觉得这秋阳晒得人脊背发寒。

等到正式到下一个休息点的时候已经是午饭的点，他们毕竟是送灵，得在这个时候停下来给棺椁上遮棚。

檀木棺椁上的金漆在烈日下泛着冷光，八名亲卫正在给灵柩支起鲛绡纱帐——这是南境贡品，水火不侵的料子此刻却用来遮挡尘土，看得驿站小吏直咂舌。

之前就算好的路程，这一段时间也没耽搁，故而到了这个时候也就刚好到了驿站。

正午的日头斜穿过枯槐枝桠，在驿道青石板上烙下细碎光斑。

朝惊鸿踩着满地蜷曲的榆钱叶转过马厩，一身利落的衣着被晒暖的秋风鼓起，惊起草垛里啄食的灰雀。

这个时候正是所有人休息，朝惊鸿绕了一下，没惊动任何人。

她走过来的时候，杨啸云正在井台边磨刀，刀刃刮过青石的声响惊散水面浮萍，荡碎了他映在水中的倒影。

这声音惊得草垛里啄食的灰雀扑棱棱飞起，却在半空被流云纹箭袖带起的疾风扫乱了轨迹。

午时的日头正烈，却穿不透驿亭檐角垂落的枯藤。

朝惊鸿踩着松木栈道的吱呀声转过拐角，鸦青箭袖收窄的腰身惊起梁间燕雀，玄色犀皮护腕压住随风翻飞的袖口——原是拆了件妆花缎褙子改的。

她将及腰长发束作马尾，发尾扫过颈间时，乌黑的发丝落在在瓷白的肌肤上。

几缕碎发粘着薄汗贴在额角，反倒衬得两片桃花花瓣般的唇更加娇艳。

杨啸云听见脚步抬头时，正瞧见她弯腰掸去鹿皮靴上的苍耳刺，马尾辫梢扫过井台青苔，惊散了一窝汲水的蚂蚁。

“接着。”

朝惊鸿甩过浸了薄荷水的帕子，粗麻布边角绣着歪扭的竹叶——知微练女红时的败作。

井水晃动的碎光里，她束发的玄铁簪首粗粗雕成形状，细看还有暗红锈色沁在纹路里。

杨啸云握刀的手顿了顿。

秋风掠过马厩，卷来几茎枯黄的狗尾草，粘在她肩头银线绣的流云纹上，像段欲说还休的证词。

隔着七步距离，能看清她马尾辫里编进的玄色丝绦。

发绳末梢坠着个松木小坠，刻痕新鲜，分明是今晨用折断的箭杆匆匆削就。

井台青砖缝里钻出几茎野菊，杨啸云望着朝惊鸿马尾辫梢晃动的玄铁坠，忽然忆起娘亲腕上总也除不去的铜镯——那是国舅府给妾室的镣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