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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晏刚脱了满是泥浆的斗篷,瞥见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朱贺霖,怔了怔,说:“小爷也要沐浴?那我换一间。”
“不用不用。”朱贺霖干咳一声,背着手做悠闲状溜达进来,不经意似的往条凳上一坐,“这间才有烧过的热水,本是侍卫们准备给我今夜沐浴用的。这么大个池子,反正多你一个不多,就当泡汤呗。”
苏晏并不想和一个压着他啃过好几嘴的小少年一同泡汤——大家都这么熟了,且他没少在对方面前端导师架子,忽然要裸裎相见,想想就觉得尴尬。
可要换一间去洗冷水,对养尊处优的苏大人而言也是件难事。
于是心里盘算能不能折中一下,譬如同室两个池子,中间拿帘子隔一隔什么的。
他转头打量这间寺庙风格的浴室,四壁砌以青砖,大石甃成的池子足有九尺见方,一面靠着砖墙。砖墙上有洞,两根管道内连池子,外侧不知通到何处去。
朱贺霖以为他好奇,解释道:“管道后面是两口巨釜,与泉相通,用辘轳引水。一釜储清水;另一釜以石炭焙之,得沸汤。入浴前两管齐开,冷热相吞遂成温泉。”
石炭就是煤炭。这妥妥的是大容量热水器兼人工温泉啊,苏晏不由感叹,看来无论什么朝代,人们都是千方百计利用技术与工艺,努力提高自己生活水平。或许享乐主义在某种程度上也能推动科技进步吧。
“那个池子呢?”他指了指对面靠墙的空池。
朱贺霖道:“没水?不知道。只伺候小爷一人,侍卫不必烧那么多热水,一釜足矣。”
苏晏没辙,只好拎起斗篷往外走:“还是小爷先洗,完了我换个水再接着。”
朱贺霖一下从条凳上跳起,拉住他的胳膊:“接什么接?小爷都不嫌你脏,你敢嫌小爷?快点给我进去!”
他边说边扒拉苏晏湿透的衣袍。苏晏边打喷嚏边拦着,拦不住,被扒了个七零八落,扯着裤头急道:“这不能脱,真不能脱……”
脱了岂不是把前几日皇爷盖的私印给曝光了?
哦,太子一看,亲爹那个全天下都要避讳的名字,就印在某臣子的腿根,此刻连人带名儿还跟自己共浴,太子会是什么脸色……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象。
再说,他每次洗澡时小心贴好那处印泥,就是怕哪天皇帝心血来潮要检查。万一被发现印记不见了,他又该如何解释——跟你那动不动就想一展雄风的儿子共同泡汤,泡掉的?
八个头都给你砍掉!
“难为情?大可不必,小爷哪次沐浴,旁边没有一打內侍、宫女服侍。你官宦出身,自小想必也少不了下人伺候,还怕人看?”
苏晏一脸绝望:“要不……我穿着裤子泡吧?”
朱贺霖不悦地皱眉:“谁入浴还穿着裤子!再说,裤子上都是泥,没得脏了小爷的浴汤。你不好意思脱,那小爷先脱了。”
他动作迅速地宽衣解带,苏晏却拎着裤头绳只想往外逃。
无独有偶,门外两个心怀不甘的,强行突破侍卫的阻拦,只想往内冲。
这内外一碰头,在二道门的卷帘下,四个人面面相觑——
苏晏衣襟大敞紧捂裤头,太子半边袖子掉着,沈柒咬牙手按刀柄,豫王……双臂交叉一抱,吹了声三分恼火、七分嘲谑的口哨。
“都想泡汤?”苏晏在万分尴尬中脑子抽筋,脱口一问后恨不得咬掉舌头,“那池子……三个人还行,四个人太挤,你们先,我可以等。”
他绕开沈柒和豫王,想从门框边上挤出去。
豫王伸手一拦,哂笑:“怎么,害羞了?”
苏晏摇头,犹豫一下又连忙点头。
豫王挑了挑眉:“本王怎么觉得,清河这是在心虚?”
沈柒用刀柄击向豫王的后肘:“放开他,别拦着!清河过来。”
怎料苏晏也没去挨他,低着头只管往外溜。
这下连沈柒也咂摸出了心虚的味道,怀疑是不是真藏了什么不敢见光的秘密。他把手臂一揽,勾住苏晏的腰身,附耳低语:“什么事瞒着你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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