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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拿起信封翻看,火漆上盖着私人印章,仔细分辨是两个字:“槿城”。像是人的名字。
朱攸苟觉得这名字似曾相识,想了又想,突然豁朗:这不是豫王朱栩竟的本名么?!
先帝的儿子们,起名时都带了个“槿”。今上登基后,按规矩亲王们全都得改名,不得再用这个字,他的父亲存王也改了名。民间连朱槿花都改叫“佛桑花”,就是为了避圣讳。
放眼天下,也只有天子胞弟豫亲王,还敢在私下场合使用这个旧名了。
曾经有人逮着这个小辫子,向皇帝告密,说豫王保留旧名是对圣上的怨望,定有不臣之心。皇帝二话不说,把告密的砍了头,并撂下一句话:“朕昨日召见豫王时,还叫他‘槿城’,怎么,朕对自己也有怨望不成?今后谁再敢以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试图挑拨宗室不合,朕诛他的族!”
这事儿亲王和郡王们都知道,也由此看清了豫王在圣上心目中的地位——只有他才是亲弟弟,其他都是假兄弟、假侄子,老老实实蹲在藩地,逢年过节往京城里写写祝颂文、拿些赏赐花天酒地就对了,至于其他有的没的,想都不要想。
除了宗室与身边亲信,谁会清楚豫王的本名?
倘若这封信真是豫王写的,会在火漆印章上使用这个犯讳的名字,也说明收信之人与他关系匪浅。
朱攸苟这才意识到,他在阴差阳错之下,可能真把他叔叔的信使给打了——
他赶忙上前,扯掉信使口中的布团,急问:“信是豫王写的?写给谁?”
信使被打掉了几颗牙,咽着血沫呼哧呼哧喘气,不说话。
朱攸苟心道,你不说,我自己拆开看。
三两下撕开信封,展开信纸,方才看了两行,脸上仿佛开了染料铺,红白黄绿变幻不定,实在精彩得很。从震惊到匪夷所思再到恍然大悟,从鄙夷到灵光一闪再到意犹未尽,朱攸苟最终仰头哈哈大笑,畅快至极。
他朝护卫长使了个眼色,拿着信走出房间。
信使在他身后怒骂:“你身为郡王和子侄,怎敢私拆亲王叔父的密信?如此以下犯上,不怕得罪豫王,天子降罪吗!”
朱攸苟没理他,心想:这信合该落在本王手里,真是天助我也!
至于豫王的信使,反正得罪也得罪了,实在不行,毁尸灭迹!这里天高皇帝远的,豫王人在京城,能知道信使连信去了哪里?搞不好信在半路丢了,人也死在响马盗或是鞑子手里,死无对证。
跟随在身后的王府长史见主子心情大好,殷勤地问:“王爷可是得了什么好消息?”
朱攸苟面露怪笑:“瞌睡送枕,好得很呐!”
他上了肩舆,吩咐扛舆的仆役转去花厅。长史边走边问:“王爷打算去见那个苏御史?不晾着他了?”
朱攸苟抚摸着肚子:“晾能晾几时?本王装病也只是权宜之计。他苏十二这一招叫做先礼后兵,本王若是今日不出面,他一回去就能不讲情面,直接带兵把我庄园给踏平了,你信不信?”
长史点头,道:“信。”
朱攸苟发怒:“你信个屁!那个狐假虎威的东西,以为拿着圣旨和尚方剑就能吓倒我?我毕竟是郡王!先帝爷的亲孙子!真正的天潢贵胄!我哪怕伸着脖子,他也不敢真砍!”
“对对对,王爷真知灼见,是属下无知,竟被他吓住。”长史连忙拱手告罪。心里却想:咱们王爷一心虚就加倍地声色俱厉,这毛病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了。要真不怕圣旨和尚方剑,又何必装病,能躲一时是一时?也不知这封信究竟写了什么,让王爷瞬间有了底气,要去和那铁齿苏十二及五千锦衣卫硬碰硬。
朱攸苟把信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觉得既香艳又辣眼睛,细细想象后心里还有些玩味——豫王浪迹花丛是出了名的,与年轻貌美的朝臣的那些风流韵事,他远在平凉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这位苏御史看着义正辞严,满嘴家国大义,背地里与他的浪荡王叔之间,竟还有这份孽情!
不过想想也不意外,毕竟苏晏天生一副好相貌,豫王把他当做猎艳对象,也在情理之中。
这封信若是抛到明面去,就算不叫苏晏身败名裂,也足以给他泼上一身迎奸卖俏、媚承亲王的脏水,届时他还有什么脸面,在陕西官场上大放厥词?
有这等把柄捏在手上,苏晏说话做事还不得多掂量掂量。先威胁,再利诱,把他也拉到自己船上。
财帛动人心,每个人都有可以收买的价码,或多或少而已。他就不信了,这天底下真有不爱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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