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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说对付苏晏是为了斩草除根——既然在廷杖行刑中与太子侍读结下死仇,为防日后对方得势清算,干脆在得势之前将其除去,这动机还算充分,且符合冯去恶的行事风格。
但杀害叶东楼、陷害豫王呢?这只是凶手的目标,冯去恶事不关己推波助澜?还是另有什么利害关系?
沈柒发现自己如今越发难以理解这个一脸阴沉的顶头上司——身为天子亲卫的统领,却热衷于鬼蜮伎俩,背着皇帝处处暗动手脚,真以为能瞒过景隆帝的眼睛?
本末倒置,必然得不偿失。
自建朝以来,历任锦衣卫的掌事指挥使鲜有善终。不是被权力腐蚀心志,牵扯进大案要案,站错立场,被皇帝赐死;就是攀附权臣,烈火烹油一时风头无两,待大树倒了,猢狲也难逃厄运;要么就是被更有野心与手段的后来者取代,在权力更迭中黯然退场。
不知冯去恶会属于哪一种?
沈柒摩挲着掌心中的刀柄,平息心头想要一蹴而就的躁动,决定先解燃眉之急——
为了卖惨,他昨夜欺骗苏晏,说冯去恶不再信任他,另派手下两人前来暗杀苏晏,被他处理掉了。
但其实,根本没有这两人。此事冯去恶仍交予他来办理,一来对他这个多年培植的心腹颇为看重,二来也是试探和警示,让他将功折罪,用苏晏的死来证明自己的忠心。
过了一夜一日,眼下已是第二个晚上,苏晏依然还活着。
冯去恶对此十分不满,即使沈柒再怎么用“行刺奉安侯的刺客突然出现”“太子与豫王忽然驾临”等等借口来为自己开脱,也无法打消他的怀疑和愠怒——沈柒之前越是精悍能干,眼下的无所作为就越是形迹可疑。
故而才将他临时召回北镇抚司,另派千户范同宣去接手此事。
此时他若抗命,甚至回援苏晏,就彻底暴露了背叛之举,冯去恶定然会毫不手软地将他立刻除去。
可他若听之由之,只怕苏晏即使有金丝软甲护身,也性命堪忧。
如此左右为难、骑虎难下的局势,简直是把他架在火堆上烤。如若他不能立刻想出破局之法,就必须在自己和苏晏的性命之间,做出抉择。
沈柒将刀柄攥得几乎嵌进了血肉中。
窗外远处,隐约传来更鼓房的内侍打更报时之声,亥时已至。
他猛地推开门,走出庑房。
那名总旗仍在檐下候命,沈柒走到他面前,却又踌躇——此人可不可信?有几分可信?是否堪当大任?
生死攸关之事,即便是心腹手下,他也难以尽信,万一所托非人,后果不堪设想。
他即将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怀中一张新写的密折灼烫如火中之栗。
“大人?”总旗小心地看他脸色,“可是有事吩咐?”
“……不,没什么。”沈柒转身走下台阶。
刚走出殿门,就见七八名缇骑牵着马候在道旁,一见到他连忙迎上前,抱拳道:“夜路难行,卑职奉命为大人前驱掌灯,护送大人返回北镇抚司。”
沈柒看着这几张陌生面孔,心道,冯去恶果然放心不下我,派人监送。我原想在回城之前,亲自去一趟龙德殿,如今看来,是去不成了。
他心中焦急,五内俱焚,面上却淡淡地看不出异样神色,腾身上马。
行至东苑中门附近,道路迎面过来几名掌灯内侍,后面跟着一小队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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