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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拂衣睁开眼睛。
屋里的光线很暗,门窗都紧闭着,甚至拉上了厚厚的帷幕。
燕拂衣躺在那儿,望着城主府奢华的帐顶,呆了一会儿,才突然间反应过来——他竟又能看见了。
幻境中承受的剧痛似乎还残留在神经上,以至于醒过来的感觉恍若隔世,燕拂衣的思维很混乱,他有些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如何脱离了幻境,记忆中最后,似乎只剩下一片茫茫的金光。
燕拂衣手肘用力,将自己撑了起来。
他好像记得,那一夜之后就杳无音信的吾往,在幻境之中,又响应了他的召唤。
心随念动,就在燕拂衣这样想着的同时,冥冥之中,他仿佛听到一声清脆的碎响,就像有人在他耳边,轻敲一只玉磬。
毛绒绒而暖和的触感出现在识海边缘,非常微弱的银光从燕拂衣抬起的指尖中冒出来,努力地凝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柄手指大小的细剑。
燕拂衣眨了一下眼睛,小剑用剑尖蹭蹭他的手指,又漂浮起来,想去碰碰他的脸。
“你……”
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随着与本命灵剑接触而涌动起来的一点灵气,燕拂衣脑中被封锁的记忆,就好像突然被钥匙打开了。
他想起来几个片段,那些片段无根无由地漂在他脑子里,像是相隔经年,又像是只是醒来前发生的事。
燕拂衣想起,他的本命剑,似乎也像此时一样,亲昵又乖巧地落在另一个人的掌心里。
怎么都想不起那人的面容,但似乎是个身材挺拔的青年修士,只能隐约看到他抿直的、似乎在生气的唇角,与一身华贵的锦衣。
那时燕拂衣已经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他眯了一下眼睛,不知道那是来救他的朋友,还是又一个欲要取他性命的仇敌。
想来是后者,毕竟就连最亲近的人都恨不得他死。
燕拂衣只是觉得很冷,他全身的血仿佛已经流空了,连情绪都调动不起来,如果那时有人往他胸口刺一剑,或许他都会生出一点感激来。
那可不是他自己寻死。
燕拂衣在此时仍不忘认真地与自己狡辩:他只是,实在没有能力,也没有理由再反抗了。
可那个人俯下身来,仿佛很怜惜那样,用双手捧着他的“吾往”
。
燕拂衣轻轻问:“你要杀我?”
力竭时的声音也那样嘶哑难听,他自己都厌恶,想来若是有人寻仇,都得因此顿失不少成就感。
真是不好意思。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燕拂衣逆来顺受的态度如此平静良好,他却仿佛更生气了。
不是来杀他的。
燕拂衣确认了这件事,压下心里一点点小小的遗憾,想不出对方究竟要做什么了。
于是他歉然地笑笑:对于不能提供帮助这件事。
燕拂衣总是尽力在“提供帮助”
的,不论是对茫然无措的师弟师妹,还是穷途末路的散修,甚至走投无路的凡人,和在猎妖师的针对下惊惶的妖。
只是,可能方式不那么尽如人意,以至于无论他做什么,最后都会被导向到错误的方向去。
对燕庭霜如此,对李清鹤如此,对掌门、师尊、对刚刚崭露头角时的天才萧风,对那位如今的妖族少君,都是如此。
燕拂衣不愿再想那么多,他已经向浮誉师兄保证过,不再想不愉快的事。
或许,也可以更大胆一点,更贪心一点。
燕拂衣的视线下移到那人掌中,他仍是看不清楚那人的脸,也并不关心,他只是看着那柄乖乖巧巧的小剑,犹豫了一下,软声问:
“可以……还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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