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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永远不让儿子长大,不让儿子持刀呢?」
宴青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父不慈已经不可改变,所以只能约束儿子求个安稳?但父子互相警惕,互相仇恨,如此跟末法之世又有何异?还不如来个卖刀人,让他们杀个干干净净,待到来年春暖花开,自会有别人在他们的坟墓上耕作繁衍。」
商宣文罕见地沉默了,似乎被说得无法反驳,转身走出人群,宴青紧随其后。两人来到附近一家牛肉面馆,招牌是牛肉炸酱捞伊面,宴青蛮有兴趣的,可惜鼠和尚是光头,只能点一份素面。
整个上午鼠和尚都挂机,宴青快到中午才切回来,发现鼠和尚已经跟着商宣文去尚书省。鼠和尚作为护卫,在都堂门外守了一个上午,到了中午商宣文要出去吃午膳,鼠和尚自然也跟着去,然后便看到上下九牌坊的热闹。
商宣文看着面馆墙壁上的菜单,忽然问道:「你有看出什么吗?」
「看不出。」宴青懒得跟他猜谜。
「有牛肉面,有鸡肉面,但没有羊肉,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这里不是北方,没有羊肉很奇怪吗?」
「在淮北地带,羊肉烤馍可是著名美食。」商宣文摇摇头:「江南城多是牛肉和鸡肉,是因为附近的秘境大多出产牛和鸡。淮北秘境出产羊,所以羊肉普遍。」
宴青隐隐知道他想说什么,笑道:「看来丞相是那种会在心里构思好才反击的人。」
「历朝历代,从来都是信使不慈,凡人不孝,和解?」商宣文说道:「信使认为自己攻克秘境养育了百姓,但百姓却没能力报答信使,只有付出没有收获,何来慈?百姓厌恶信使高高在上,力量被世家门阀垄断,自己只能作为凡人在土地里庸碌一生,何来孝?」
「从来如此,难道就是对的吗?」宴青发现这里有机会说一下前世的名人名言,感觉浑身都充满文抄公的酸爽。
「当然是对的!」
商宣文严肃说道:「筑基弹指摧山断河,信使成军所向披靡。当信使站在一起,凡人连对话的资格都没有。然而这世上秘境有限,资源有数,注定只有一小撮人能成为信使,其他大多数只能作为凡人。」
「只要秘境都没有泛滥到能让大多数人成为信使,那么信使在上,凡人在下,就是最大的天经地义。一切逆乱尊卑,都是恶。」
「现在百姓都人心浮动,被仙人的货物勾起不应该有的欲望。倘若有人暗中煽动,酿成一场大乱,逼得朝廷举起屠刀,你说是朝廷之错,百姓之错,还是仙人之错?」
商宣文本就是不苟言笑的外貌,当他严肃说出一大段话时,让宴青感觉自己像是小学生,而他是教导主任。倘若面对面交流,宴青恐怕只能唯唯诺诺,待到夜深人静才敢思考怎么反驳他。
不过在游戏里,宴青吃了一口昨天大爷给的柿饼,鼠和尚就整理好他的想法并反驳:「丞相,你回避了朝廷垄断信使之路这件事呢。可别说军镇那种拿命换的路,普通人除非活不下去都不至于去拼命。你既然知道上下矛盾如此之大,为何不设法缓解,给普通人一点希望呢?」
「积重难返。」商宣文说完自己就摇摇头:「不,应该说梁国从一开始就没这种能力。地方太小,资源太少,太祖只能跟七大世家合作,辅以九品中正,才勉强培养出可用之兵,抗衡周齐。目前的梁国,如同身穿锦衣的病人,看似花团锦簇,实则一日不如一日。」
「只有等中原一统,君王大权在握,才有能力开天途,泽世民,得百年太平。梁国固然不稳,但周国齐国岂不更有灭国之兆?待到时机一至,以南伐北,或许能如你所说,缓解上下矛盾。」
宴青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本来并没有期待回答,毕竟他的发言跟键政无异,关系到无数人利益的政策哪里是他两个嘴唇一碰就能执行的?商宣文理他就输了。
但商宣文还真跟他解释梁国已经外强中干,只是跟其他国家比烂得慢,根本没能力改革。如此坦白反而令宴青有些不好意思,幸好鼠和尚不会有这种多余的情绪。
「为何跟我说这些?难道丞相认为贫僧会成为将军?」
此时两碗面送到桌上,商宣文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面,才缓缓说道:「这类话我跟很多人都说过。当然,他们不像你那么针锋相对,只是在讨论国事时,难免也会对梁国未来抱有忧虑。」
「我不爱浮华之言,都会跟他们直言,现在我们的国家就是日渐衰微,世家坐大,官吏冗重,一放就乱,一管就死,宛如一艘腐朽破船。他们往往会提出各种方案试图重振梁国,我既不反对也不支持,只是跟他们说,等你掌权再施展抱负,但只有我在位一天,你们都得好好修补梁国这艘破船,任何敢擅作主张的人,都会被我革出朝廷。」
「国力上升时,需要敢作为勇于上进的大胆官僚,但国力衰退时,需要的是少犯错少折腾的谨慎官僚。」商宣文一边说一边吃面,不像是讨论国家大事,反而像是街边老大爷唠嗑:「我跟大和尚你说这些,是觉得你以后有可能身居高位。但只要我还是大梁丞相,你无论想做什么都得憋着。」
「贫僧还以为你是想托付执政理念。」宴青笑道。
「时易世变,焉有万世之法?或许你们中也有忠武侯般可以挽天倾补天裂的名相,奈何我眼拙看不出来。」商宣文平静道:「只愿告老之前,能留下可堪一战的梁国。」
「我的才能,也就堪堪能勉强维持住梁国这艘百年大船驶向到下一个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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