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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渡提起水壶,将杯盏涮了涮,方递给沈樱。
沈樱瞧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你经常出来?与谁?”
谢渡笑道:“二三好友,日后介绍给你认识。”
沈樱突然想起大年初二那天的事情,问:“萧家大郎君算是你的好友吗?”
谢渡失笑,摇了摇头:“他不算,点头之交罢了。”
沈樱挑眉:“区区点头之交,便能大过年的不请自到,上别人家去?”
谢渡手指一顿,蓦地抬眼与她对视,骤然笑开来:“沈樱,你如今还不知道,我为何不请自去吗?”
沈樱微微抿唇,心脏突然猛地一跳。
谢渡收回目光,见好就收,漫不经心道:“真正算得上朋友的其实寥寥无几。
之前在书院读书时的同窗,李遂,秦清宿,张敬屏,没别的了。”
这几个名字,除却秦清宿以外,都极陌生,不像是世家子弟。
她狐疑看向谢渡。
谢渡心领神会,解释道:“李遂勉强算是世家子弟,陇西李氏的旁支,与嫡支早已出了五服。
秦清宿与张敬屏出身寒门。”
沈樱颇为不解:“可是,如你这样的世家子弟,怎么会与他们同窗?”
京都长大的世家子弟,一律从太学启蒙堂开始上学,直至读完太学,出山入仕。
谢渡虽没在京都长大,但凭借他的身份,该由家中聘请名师教导,拜大家为师,精雕细琢着长大。
怎么也不该和一群寒门子弟相交。
谢渡道:“我幼年时,与京都子弟并无不同,拜得名师,习得诗文曲赋、清谈玄学、君子六艺俱佳,满京子弟,无可比拟者。”
他这话,半点不曾夸张。
他的才名,是天下皆知的。
十二岁时便可舌战群儒,十三岁时曲水流觞,诗文便夺了魁首。
沈樱点了点头,“然后呢?”
“我十四岁那年,随同叔父前去山东,亲眼目睹黄河决堤,民不聊生,而叔父和他的数位幕僚,都束手无策。”
谢渡深吸一口气,“我叔父是名动天下的大儒,他的幕僚,个个都是旁人口中的才子。”
沈樱沉默片刻:“所以……”
谢渡笑了笑:“从山东回家后,我托人打听到,凉州城一位大儒,有经世致用之才,便轻装简行,从南向北,往凉州拜师。”
“这一路,我走了足足两个月,见识了无数的人间疾苦。”
他叹口气,轻声道,“沈樱,世家子弟学的那些东西,不过是风花雪月,于这世间毫无益处。
若叫我重活一世,必不会为那些东西浪费光阴。”
沈樱望着他怅然的眉眼,沉默不语。
只是慢慢地想,若是那一年冬天,萧家能有谢渡半分慈悲胸怀,她的母亲,是不是就不会死?
小二端上两碗水引饼。
氤氲的热气铺面而来,沈樱低头,默然不语。
谢渡看着她,抬手将筷子递过去:“吃饭吧。”
沈樱低低“嗯”
了一声。
天色渐渐黑了,窗外没有星也没有月。
酒肆中点了灯,暖黄色的烛光轻轻摇曳在漆黑的夜里。
回到家时,已是宵禁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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