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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时,老人站在医馆门前,望着匾额上的字轻声念叨:“远桥……好名字。”
她转身时,周桥看见她佝偻的背影在胡同里摇晃,忽然想起自己的母亲,临终前也是这般孤孤单单。
陆敏舒轻轻叹了口气,把没动过的酱牛肉装进饭盒:“明天给大妈送过去,就说吃不完怕坏。”
午后的医馆来了几位好奇的街坊,赵婶带着孙子来看积食,李大爷来讨治腿疼的膏药。
周桥一一诊治,陆敏舒在旁登记病案,鹅毛笔尖在牛皮纸上沙沙作响。
当暮色漫进药柜时,他忽然发现,第一张病案上的“王秀英”
三个字,写得比平时都要工整。
掌灯时分,陆敏舒在厨房熬药,周桥坐在天井里整理药材。
夜风送来医馆方向的药香,混着胡同里的炒菜声,竟比任何开业鞭炮都更让人安心。
这一晚,周桥在医馆的值班床上辗转难眠。
他想起老妇人换药时说的“你比胡同口的西医有耐心”
,想起陆敏舒在药柜前核对药材的侧影,忽然觉得,即便明天依旧冷清,只要有一个病人愿意推门进来,这医馆就有了存在的意义。
窗外,葡萄架的影子在地上摇曳,像极了老妇人腕上新生的肉芽。
周桥知道,有些故事,就像这味生肌膏,初时看不出奇效,却在日复一日的坚持中,慢慢长出希望的新皮。
而他要做的,就是守着这方药柜,让中医的温暖,在京城的胡同里,一点点漫延开来。
第二个清晨,周桥的二八自行车刚拐进五道营胡同,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与交谈声。
医馆门前的老槐树下,二十来个老人或坐马扎或倚墙根,手里攥着病历本或旧信封——那是他们的“挂号单”
。
“周大夫来了!”
最先看见他的王秀英大妈颤巍巍站起来,腕上的新纱布白得耀眼,“都让让,别堵着门!”
老人们立刻噤声,像被班主任点名的小学生般自动排成一列,鞋底蹭过青砖的沙沙声里,混着股淡淡的艾草味。
周桥慌忙支起自行车,陆敏舒早从医馆里迎出来,手里捧着一摞用旧报纸折的号牌:“按顺序来,一号李大爷,二号赵婶……”
她特意在每个号牌上画了小太阳,递给老人时总要说句“您坐这儿晒晒太阳,暖和”
。
第一个就诊的是李大爷,拄着枣木拐杖,裤腿卷到膝盖,露出满是青筋的小腿。
“昨儿秀英说您给她敷的药比同仁堂的还灵验。”
老人往绣墩上一坐,掀起裤脚,陈年冻疮疤痕像蜈蚣般蜿蜒,“我这腿,一到阴天下雨就疼得睡不着。”
周桥蹲下身,指尖轻按老人的足三里穴,触感冰凉如浸在井水里:“您这是寒湿下注,得用附子、干姜温阳,再配点鸡血藤通络。”
他抽出银针,在酒精灯上燎过,“扎针时会有点发烫,这是阳气往腿里走呢。”
李大爷绷紧的腿肚子渐渐放松,看着银针在周桥指间上下翻飞,忽然咧嘴笑了:“比我儿子给我揉腿还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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