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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第1页）

从医院里出来，雨已经完全停了，空气中有些泥土的芳香。

乐天看了看她用白纱布包裹得有些可怕的手，“你这样可以吗？”

叶夜点点头，“我左手其实还算灵活。”

“我怎么不知道你是左撇子？”

“我不是，我妈妈是，小时候学着妈妈用过左手，还闹了不少笑话。”想到妈妈，叶夜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

乐天迟疑地问：“伯母，到底是怎样去世的？”

“病了，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她不愿意做化疗，就去了。”

他伸出手来握住她没有受伤的手，却被她轻轻挣脱开。

对着清冷的夜色，她说：“乐天，我怕见到你，不是因为那时你向我提出分手。娱乐圈的那些事我也是知道的，就是因为太知道，所以那时的那种情况，即使你不主动提出来，我也不忍心看着你为难的。只是这几年又发生了一些事情，一些让我很难过的事情，你知道我其实是个懦弱的女人，伤的时候会疼，疼的时候会哭，我会怨怼会愤恨的，我很抱歉，一直将你作为寄托着这负面情绪的债主，可是我已经习惯了。”

乐天皱了皱眉，“到底发生了什么？即使判人死刑也不能让人死得不明不白的对不对？”

叶夜抬头看他，眸子里泪光盈盈，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她纳入怀中好好怜惜，可是为什么惹她流泪的是他？他所做的一切难道不都是为了让她幸福美满吗？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妈妈死的时候我很难过，我不知道该怎样办，怎样才是对的。她不想做化疗，可是医生又说应该做化疗，我看着她死去，有时候会想，那样是不是对的？她明明可以再活一段时间的，即使不长，一年半载总还是可以的，可是我就那样看着她去了。”眼泪滑过脸颊，“直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当时的决定是对是错，可是总忍不住在想，如果乐天在就好了，如果他在我身边就好了，即使只是对我说一句‘叶夜，你是对的’，我就能有力量面对。这些年来，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也经常遇到大小不断的麻烦，媒气用完了，灯泡坏掉了，坐公车迷路了，很多很多，乐天，你看我这么没用，这么懦弱，我每次都哭得厉害，然后想如果乐天在就好了，如果他在我身边就好了。

“今天手受伤的时候，我疼得直掉眼泪，当时也是在想，如果乐天在身边就好，他在身边的话，一定不会让我受伤。”她看着他，泪眼模糊，“乐天，对不起，我知道你只是人不是神，可是在我心中，早就把你当成了我唯一的神。我已经习惯这样去想了，遇到困难挫折的时候，就会想如果乐天在我身边就好了，他可以解救我于危难，让我永远不用面对无助和悲伤。可是你又不在我身边，于是渐渐生了怨恨，成了习惯，你明白吗？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让我无力承受，你现在告诉我，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会觉得不甘心。”

乐天静静地看着她，眸深似海，声音带着乞求的温度：“叶夜，给我一个机会，从现在起的每一天，我都会在你身边，你难过的时候，你想要哭泣的时候，我就在你身边。你试一下，尝试一下接受我啊！”

她却只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你若还是六年前疼惜我的那个乐天，就再纵容我一次吧！”

他抬起的手指，终于再也触不上她的容颜。

＊＊＊＊＊＊＊＊＊＊＊

叶夜去超市买了许多东西，各种口味的方便面、饼干、酸奶，外加一堆话梅山楂啤酒饮料，将钱包里的三百块花得只剩几个硬币。她将大包的塑料袋提在未受伤的左手手上，两只手臂还抱着好大一包，她觉得心里有一点点的满足，看吧，她的手里有这么多属于她的东西。

回到家的时候，手心都被勒出红痕，肿得好高，两只手臂酸酸痛痛的，叶夜在房间里跳了跳，可是手还是疼。楼下的在窗口处喊：“哎，楼上的，可不兴跳绳的啊！”

叶夜便脱了鞋子到床上去跳，跳得头昏脑涨的，她才往床上一倒，闭上眼睛睡了下，还未入眠又全都醒了，周公到底不解梦。

将电脑打开，在网上搜出港片韩剧动漫来看，将买来的零食摆了满桌满地，边吃边看，眼睛痛的时候就滴两滴护理液，然后继续，窗帘被紧紧关上，有时她会拉开看一看外面有阳光或是月光，然后室内又陷入一片阴暗。

现在的故事为什么都那样煽情呢？

为什么每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无奈呢？

阴谋与信仰，爱情与忠义，相爱的两个人总要经历那么多痛楚磨难，最重要的是，难道现在都不兴大团圆结局的吗？为什么善良的人总是被陷害？为什么有情人终不能成眷属？如果在虚构的世界里亦不能，那么真正活在现实世界的人该怎么办？

叶夜总是看着看着就哭出来了，一边哭一边吃东西一边看。

这样子不知过了几天，传来敲门声。

叶夜恍惚了很久，那敲门声越来越急促，有人在外面喊：“叶夜，你如果不出声我就叫警察了。”

她心里一突，拉开了房门，门外的乐天紧抿着唇看着她，然后推开门走了进来。她的屋子不大，一眼便能看完，可是目所见处实在狼藉，喝完的啤酒瓶，拆开的糖果袋，洒落的葡萄干……

塑纸发出轻轻的声响，一只蟑螂从底下爬出来，乐天毫不犹豫地一脚将它踩死了。

叶夜麻木的心一紧，觉得他那样地用力，其实真正想踩死的不是蟑螂，而是她。

他一直不说话，她便先开口向他解释：“因为手受了伤，暂时不能出去工作，所以我放假休息两天。”

乐天的视线扫过电脑桌前未吃完的泡面，薄薄的一层油浮在汤面上，发出令人难以接受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