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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第1页）

白云彪闻得房外人声鼎沸，大惊，心想若白莲道人到来，拿下受审，杀白云燕之罪，必不轻恕也，不若三十六着，走为上着。立即发力一推，一脚，迫一声，打中白莲女小腹，倒于床上，连忙耸身一跃，飞身穿窗而出。

白莲道人、白云雁、白云鹤等三四十人，已四面追到，高声大叫：“不要放走刺客呀！”

云彪不敢恋战，施展轻功，向回廊侧一标，飞过栏杆，跃入花圃之内，再一标，飞身上瓦。白莲道人等衔尾跃上瓦上直追。

白云彪拚命向白莲观外狂奔，尚幸轻功利害，疾如猿猴。且以月色无光，黑夜沉沉，白莲道人轻功虽好，却不及白云彪年少力壮，狂性大发，先走一步，遂被逃入观后深山之中。白莲道人追之不及，在黑夜间，尚不知此人乃其爱徒白云彪也。

白莲道人追之不及，只得回转头来，直入白莲女房中。白云雁等众师兄弟，则云集于户外。白莲道人挑起银灯，见白莲女卧在床上，手掩小腹，呜咽痛哭。

白莲道人忙问曰：“白莲贤徒，尔受伤乎？刺客究是谁人？”

白莲女至是，不得不直说曰：“启禀师尊，刺客非他，乃云彪师兄也。”

白莲道人曰：“汝今何处受伤？”

白莲女状颇忸怩，以手指小腹。白莲道人虽为师徒，究为男女，不便解其衣以示，即令武花月入，先为白莲女脱衣敷药，白莲道人等乃暂退出房外。

俄而，敷药既毕，天已渐明。远处鸡声，喔喔而啼。白莲道人命各门徒先行散去，然后单独留在房中，潜问白莲女曰：“白莲贤徒，云彪因何行刺你？”

白莲女脱口而出曰：“师尊到过我房之后，云彪师兄突然破窗而入，谓我把其秘密禀吿师尊，故下此毒手也。”

白莲道人曰：“唔，云彪有甚么秘密，尔因何不早对我言？”

白莲女此时，始知失言，然而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默然不答。

白莲道人沉思一会，微点其首曰：“呜呼噫嘻，我知之矣。尔以前不是曾因关文炳之事，发生过一场风波耶？尔不是曾与云彪情感异常欢洽耶？”

白莲女满面通红，俯首不答，芳心扑扑而跳，不知如何以答。

白莲道人又把头一摇曰：“唉！全部秘密，我已尽知矣。兄弟阋于墙，此为我白莲观败亡之征象也。白莲贤徒，现在只得你我两人在此，好快快讲出，为师爱尔聪明伶俐，习技有心，决不责汝。汝仍欺瞒师尊，师尊定不恕汝，执行观中规矩，严重处罚矣。”

白莲女闻言，心中悲恐交集，泪下如绳，负伤徐徐而起，跪在白莲道人之前，垂首泣曰：“师尊在上，弟子知罪矣。嗟乎，弟子一念之差，遂尔铸成大错，致令文炳、云燕两人惨死，弟子今已忏悔无及，百死不能蔽其辜也，呜呜呜！”

白莲道人频点其首，伸手以抚白莲女之秀发，如慈母之抚爱子女曰：“白莲贤徒，汝勿悲。少年之人，意志未定，误入迷途，为师当可赦尔也。昨日之事已死，今日之事新生，总要汝从实讲出，以后洗心革面，苦心用功，再做一个好人，则尔之前途，无限光明者也。”

白莲女曰：“多谢师尊恕罪，弟子从实讲出矣。远在四年之前，云彪师兄对我，已经发生好感，我为云彪师兄所动，愿委身以事之。赴羊城进攻洪熙官之时，我为白莲观计，曾牺牲自己，下嫁关文炳，欲藉关文炳之力，暗杀洪熙官，为我众师兄弟复仇。不料妙计失败，关文炳苦苦缠我，我乃杀之，诿为少林派所害。当云彪师兄受伤留在红莲峰之时，有一晚，我梦中惊醒，忽见云燕师兄潜入我房中，我一时把心不定，遂与云燕师兄相爱起来。自此，每晚云燕师兄皆来我房中，不料云彪师兄伤愈回来，得知此事，遂与云燕一度发生争执，为师尊所喝止，云彪师兄乃迁怒于云燕与我二人。今次云燕师兄之死，我虽未见云彪师兄下手，但想亦为彼所害。顷间，彼再来我房中，拔剑刺我，幸得师尊赶到，云彪师兄遂飞遁而去，濒行之时，尚打我一脚。此言并无半点虚伪，弟子罪该万死，尚望师尊赐我死罪，弟子无面目再生人世矣。”白莲女言罢，又复呜呜痛哭起来。

白莲道人此时，确属不知如何一是好，心中怒恨悲伤，百感交集，老泪不期滴滴而下曰：“白莲贤徒放心，只要汝以后痛改前非，师尊当能赦汝也。嗟夫，我苦心经营，历数十载，始有今日之地位，不料灾祸重重，云龙、云虎、云狼、云熊相继死亡在先，今云燕又死于叛徒手上。不特此也，为师花了二十载心血，方能造就白云彪，今竟出此毒手，杀人之后，逃去无踪，是真叫我难以处决。若觅之回来而不严惩，则今后本观纲纪尽废，必至倾覆而后已。若执行本观法规，处以极刑，则云彪究为本观首徒，如此人才，不可多得，在与少林派对敌之时，正须云彪协助。是情叫我进退维谷，左右为难矣，唉！”

白莲女不敢答言，仍是伏地啜泣。白莲道人抚慰再三，扶之而起，长叹几声，徐步出房，走回主持室，是早固心神不属，未有出来督促各徒练技，只由监观清平道人暂代。白莲道人心乱如麻，整日坐在主持室中，盖四个首徒龙虎彪狼，无一存在，打击极大也。

话分两头。且说白云彪因妒成恨，打了白莲女一脚，逃出白云山之后，施展轻功，向九莲山南狂奔。在黑夜间，爬山越岭，其快如飞，不敢停留，一口气连奔五十里，东方天际，渐渐发白矣。回头一望，白莲道人未有追来，乃就在山间路旁大树下坐定稍息。

山风轻拂，哓露犹新，东方日出，闪铄照耀，发出万丈光芒。九莲山上，空气清新，别有一番蓬勃之气。惟是白云彪则沉郁非常，休息片刻，神志稍清，回思前日一剑把白云燕刺毙，致今日逃出在外，有家归不得，不禁略觉忏悔，然以白莲道人规矩素严，门徒犯有小错，亦必逐出山门，今自己暗杀同门，脚伤师妹，如谬然回去，必受极刑。且白莲女与我，恩情已绝矣，再见此女，徒增伤感，不若转赴他方，另寻生路，自己技击高强，一副好身手，天下之大，一何愁不有藏身之所耶？

白云彪沉思一会，决定不再回白莲观，与这个狠毒妖妇白莲女一刀两断。想既定，提起宝剑，插回腰间剑鞘内，垂头丧气，惘惘而行，心烦意乱，不择路径，顺步向前行去。越过几个小峰，不经不觉，来到九莲山南麓。山下一个小市集，烟户也有百余家。逆旅一所，酒帘招展。

时已午牌时分矣。白云彪行过逆旅之前，举头一望，这所逆旅，兼卖酒菜，所以备上山进香之人居停也。逆旅门前，挂着猪牛等肉。店中伙计，正在炒菜，炉火熊熊，肉香喷鼻，而酒香阵阵，从店中吹到。白云彪把鼻一索，叫一声好香，当堂觉得腹如雷鸣，始忆起昨夜一晚辛劳，今朝半日奔跑，未有滴水沾唇，伸手一抚荷囊，叫一声糟，原来昨晚匆忙间，未有携带银两在身，囊中只得铜钱六文，实不敷酒食之资。此间人地生疏，借贷无门，今回真是英雄末路，无计可施。把心一横，举步直入，高据座位，喝令伙计拿酒来，回龙酒五斤，猪肉牛肉各一碟，跟住几个白饭。

白云彪举杯狂饮，尽酒五斤，风卷残云，食饭十碗，然后施施然起座出门。

店伴高声叫曰：“开嚟人三钱六分！”

白云彪行至柜面，对掌柜曰：“喂，大佬，鄙人今日忘记带银两，只得铜钱六文，就此先交六文，其余记账可乎？”

掌柜瞠目摇头曰：“本店规矩，现钱交易，我又与汝并不相识，若人人皆如汝一般，本店当堂收拾矣。如汝银两不便，可放下腰间之剑，拿钱来取赎。”

白云彪此时，已满肚牢骚之气，更兼已有九分醉意，勃然大怒曰：“老子之剑，乃护身至宝，宁可取我之头，也不能放下此剑。汝如不肯，随我来收钱可也。”

掌柜信以为真，派一店伴亚九，随之出门。

行得十余步，白云彪回头笑曰：“老友，我话实你知罢，任你跟我到天涯海角，亦无银交出，还是快快回去，免劳尊步罢。”

亚九喝一声：“汝如无银交出，分明骗食。”

白云彪已一概少理，拔步便行。亚九随后追上，伸手执其臂。白云彪把手一挥，当堂把亚九打开二丈，倒仆地上，头撞石角，血涔涔下。白云彪大惊，盖不自知其无情力，轻轻一挥，便把亚九打伤也。

斯时也，全镇之人，哗声四起。店中伙伴，纷纷追来，喊打喊杀，一拥上来，欲包围白云彪痛殴。白云彪自知理亏，不敢迎战，向前飞奔。六七名伙伴，衔尾直追。白云彪向前猛奔，不敢回头，一口气连奔六七里。六七名伙伴，仍尾随不舍。追至一家村庄之外，一派围墙，小溪环绕，流水淙淙，溪畔柳丝，依依摇曳。庄前一道小桥上，一只黄色巨犬，高据桥上，汪汪而吠。四五庄客，闻犬吠声，奔出视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