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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九回 亡命白鹤山英雄落魄 逃难金牛岭浪子回头（第1页）

当日白眉道人一行六人，来到巴县，天已垂暮，腹饥难行，乃在巴县城外纯阳观中挂单，寄宿一宵，准备明日登程西行。纯阳观者，亦为道教人士修行之所，观中主持清修道人与峨嵋山各道观素有联络，固为白眉之师侄辈也。当下闻得白眉道人到来，连忙接入观中，清修道人拱手揖曰：“闻得白眉师伯南下广东，一去多月，今日回来，正是适逢其会，此祖师有灵，而亦苍天注定，洪熙官小子今次必死于师伯手下矣。”白眉道人急问何事？清修道人曰：“峨嵋山三元观清玄师兄昨派妙玄师弟到来相告，谓师伯不日必回来，若路经敝观，则有事奉禀。今师伯果真见此回山，是以特将此事禀上。”白眉道人曰：“岂亦关于洪熙官之事耶？妙玄贤徒今在何处？叫彼即来见我。”言未毕，客厅后转出一少年道人，拾声跪在白眉道人之前叩首曰：“师尊此在，弟子奉清玄师兄之令，在此等候多时矣。”白眉道人曰：“清玄师兄命汝候我有什么要事？洪熙官小子有作第二次来犯否？”妙玄道人曰：“就是洪熙官第二次来犯，把清真清一众师兄杀毙，清玄师兄才使弟子在此迎接师尊报告也。清玄师兄有信一封在此，请师尊察阅。”妙玄言罢，即在怀中取出清玄道人之信，双手呈上。白眉道人取而拆阅，书略曰：“师尊大人尊前，敬禀者，自师尊去后，洪熙官小子竞于上月率领一班少林凶徒，潜逃来山。于前月廿一晚三鼓时分，潜入虚灵观中纵火，众师兄弟梦中惊醒，挽救不及，全观被毁，迫得暂迁莲花峰三元观内。即派林可玉师弟南来言谒，谅师尊与林师弟口中已知其详矣。当晚史云娘师妹，为洪熙官所虏，困于雷神洞内，可幸史师妹聪明伶俐，诱得洪熙官之门徒陈贵回来，布下天罗地网，诱洪熙官来袭。洪熙官果中妙计，猝尔来攻，当即斩获少林凶徒陈贵、徐日、徐新、徐福、苏炳，不过所可惜者，清真、清一两师兄已阵亡矣。弟子自经此役之后，即派人密追洪熙官之行踪，知其匿于雷神洞。最近实力大减，不敢逗留，向东南逃走，弟子派人密追，追到蜀南屏山镇上，洪熙官之妻方永春卧病宾兴客栈之中，栖留不去，师尊可直追前往，定必大获全胜，若先回峨嵋，然后前往，恐为洪熙官所逸去矣。专此敬请道安，弟子清玄顶礼。”白眉道人阅罢此信，悲喜交集，悲者为清真清一等得意门徒，丧命于洪熙官之手，喜者已查得洪熙官之踪迹，迅速追踪，乘虚而袭，必获大胜，铲草除根，以绝后患，数十年积恨，可完全洗脱也。白眉道人滴下老泪，为殉难之门徒志哀，一面下令其手下六个门徒，立即执齐军器，暂不回峨嵋，从巴县乘舟湖泸水赶到屏山镇，实行先取洪熙官，以绝后患。数日之后，来到屏山镇，潜伏镇外一道观中挂单暂住，派妙玄道人潜赴宾兴客栈侦查，果然查得洪熙官仍未离去。盖方永春一病多日，瘦骨支离也。妙玄回报白眉，谓洪熙官仍在镇上，除洪熙官之外，尚有笑和尚、云中子、骆小娟、方永春、周人杰、胡亚彪等，在广州刺杀梁曼庭之疤面人，亦在其间也。白眉道人以手加额曰：“今次祖师有灵，助我成功，洪熙官命运当绝矣。汝等立即执齐军器，随贫道去捉拿洪熙官。”吕文英曰：“洪熙官技击高强，不可轻视。白日进攻，容易逃脱，不若今夜三鼓，然后前往如何？”白眉道人曰：“今洪熙官势穷力尽，逃难至此，已无能为力与贫道作对矣，白日进攻，正易于捉拿，汝等即随我去，毋得多言。”白眉道人言罢，即脱下身上八卦长道袍，改穿短道袍，腰束京青布带，手执宝剑，一马当先，冲到观来。吕文英、吕寄尘、史天雄、黄飞虎、林可玉、妙玄道人六个门徒，紧随其后。师徒七人，浩浩荡荡，杀入巴山镇内宾兴客栈。

骆小娟是日方在房内，坐在方永春床前，为之煎药，笑和尚、云中子、洪熙官三人，则在客栈天阶上，练习技击，卖鱼洪则与周人杰、胡亚彪两条细路，出外游玩去了。屏山镇外，泸水之浜，有一座诸葛武侯庙，为蜀人所建，以纪念诸葛孔明者也。每届墟日，武候庙前，乡人云集，贩卖卜集，江湖术士，街头小贩，亦麕聚其间，自朝至暮，热闹非常。是日适为墟期，时已午候申刻矣。卖鱼洪、周人杰、胡亚彪三人，一路行来，在武侯庙前趁趁热闹，胡亚彪于无意之间，忽见前面田基之间一簇人马，其数七人，手执军器，如飞而至。七人之中，有两人竟是道士也。相距约有一里之遥，胡亚彪细视，哗！为首之道士，头束高费，须发如雪，手执宝剑，其快如飞，此非他人，正是仇人白眉道人也！白眉道人之来，有如飞将军从天而降，使胡亚彪猛吃一惊，一手拉住卖鱼洪、周人杰二人，叫一声：“白眉妖道来也！”言未毕，拔步便跑。卖鱼洪、局人杰二人从之，三人奔回宾兴客栈，一踏脚入门，见洪照官、笑和尚、云中子三人尚在练技，胡亚彪大叫日：“洪师傅预备，白眉妖道现在镇外杀来到矣。”洪照官大惊，即令各人分别躲入房内门后，洪熙官自己则执起宝剑，飞身跃上瓦上，伏于檐前，以待白眉道人来。房内骆小娟知白眉道人来袭也，执起单刀，保护着方永春。

且说白眉道人师徒七人，一路杀到宾兴客栈之前，一声呐喊，飞步抢入。洪熙官在瓦上看个亲切，大叫一声：“洪熙官来也。”飞身向白眉道人迎头扑下，一剑向其右眼直插。白眉道人何等眼捷手快，一见洪熙官扑下，立即一坐马，手中宝剑、一个擎天一柱方式，向上猛插，洪熙官身悬空中，急展施轻功技术，在空中打个冇头跟斗，全身一跃，避过白眉之剑，跟住两脚齐飞，一对鸳鸯连环腿，向白眉一双眼睛打来。一阵风响，白眉把头一侧，洪熙官之右脚打向白眉右面颊，白眉叫声好利害，当堂倒退两步。洪熙官拾声跳在地上，跟住再一剑，一个单龙出海，向白眉眼睛又一插，只见剑光一闪，白眉把头一低，当堂铲去头发一撮。洪熙官再进马，第三剑再迎面铲来，不料白眉道人把头一仰，避过其剑，一个魁星踢斗之势，一脚向洪熙官下阴打到，洪熙官一转马，右脚上受了一脚。白眉之脚，足有八百斤之力，可幸洪熙官硬桥硬马，不致抛离，然亦倒退两步。白眉乘势反攻，一个泰山压项，一剑向洪熙官头上劈落，洪熙官急转马以避，头巾为白眉宝剑劈落。间不容发，洪熙官正待还击，不料白眉着着进攻，剑法紧密，洪熙官大腿微微作痛，心中暗惊，念在房中方永春卧病床上，只有骆小娟保护，抵抗力弱，诚恐失手，急跃马跳出圈外，纵身退入房中。骆小娟方在窓外与一人交手，正打得落花流水，胜负未分。方永春从病床跃起，欲逃而步履维艰。可幸峨嵋派之人为笑和尚、云中子、周人杰、胡亚彪、卖鱼洪、骆小娟等在房外分别抵御，故方永春得以安然无恙也。白眉道人见洪熙官退入房中，哪肯放过，仗剑追入。原来洪熙官匿身房门后，白眉道人一入房，洪熙官一剑迎面猛插，白眉急退马，退出房外，洪熙官一手把房门紧掩，飞步至床，叫一声：“贤妻事急矣，先随我逃出此地，再作打算也。”洪熙官不俟方永春答应，右手执脚，左手把方永春负背上，越窓逃出。骆小娟在窓外方与白眉门徒黄飞虎交手，未分胜负，洪熙官一声暗号，飞身上瓦，骆小娟亦逃出圈外随后跃登，向客舍后方逃去了。白眉道人恐洪熙官又伏于房门内，不敢再进，及后发觉洪熙官负方永春从窓口逃去，急率领黄飞虎跃上瓦面直追，追出屏山镇外，早已不见洪熙官之踪迹了，只得回身再到宾兴客舍来。盖吕文英、吕寄尘、史天雄、妙玄、林可玉五个峨嵋派门徒，正与笑和尚、云中子、周人杰、胡亚彪、卖鱼洪五个少林英雄，杀得难分难解也。笑和尚一条铁禅杖，敌住吕文英，一个少林英雄，一个峨嵋豪杰，剧战半个时辰，未分胜负。云中子家传血滴子剑术，利害非常，吕寄尘一口单刀，亦属不弱，云中子久久未胜，勃然大怒，心生一计，飞身跃出圈外，向门外而逃。吕寄尘不知是计，衔尾追出，云中子从怀中掏出一把柳叶短剑，把手一扬，柳叶剑快如闪电，直射向吕寄尘之咽喉来，吕寄尘把单刀一格，叮当一声，柳叶剑在单刀上，迸出火花。云中子见一剑未着，再拔出两把，拼力掷出，吕寄尘急闪身以避，略一迟慢，左臂上中了一剑，鲜血喷出，连忙后退，不敢再前。云中子正想返身追来，忽然白眉道人追洪熙官不及折回，截住厮杀。云中子看看那边，卖鱼洪战妙玉不下，周人杰、胡亚彪二人，亦不得利，不若三十六计，走为上着，乃大显神威，敌住白眉，喝令众人撤退。笑和尚亦以白眉道人回来，恐力有不敌，就地跳出圈外，与云中子等向客舍门外飞遁。妙玄不知利害，竟飞身追来，追出门外，与笑和尚相距只有四五尺，看看将及矣，笑和尚押后，故意走慢两步，待妙玄追到，突然回来，大喝一声，铁禅杖迎头打落，当堂把妙玄打成肉饼，脑血迸出，笑和尚拖着铁禅杖飞步撤退。白眉道人已率领着吕文英、吕寄尘追到，一个大包围，把笑和尚围在核心，笑和尚凶性大发，舞动铁禅杖，竭力冲杀，使出少林派绝技达摩杖法，把铁禅杖混身包围。无奈笑和尚之技自非白眉道人敌手，更兼有首徒吕文英、吕寄尘为助，林可玉、黄飞虎等紧追云中子、周人杰、胡亚彪等。云中子走出屏山镇外，回头不见笑和尚，只见二人追来，大叫：“人杰阿彪两师侄，顶住两个峨嵋派小子，我入去看看云师叔也。”周人杰、胡亚彪二人，轰然而应，把林可玉、黄飞虎二人敌住，胡亚彪近来随云中子习猴拳，大有进步，身手活泼，跳札快捷，黄飞虎一刀砍来，胡亚彪一缩，退马一步，耸身一跃，跳在黄飞虎背后，一个魁星踢斗之势，打在黄飞虎后臂上，把黄飞虎打开二丈，倒仆地上，胡亚彪飞马上前，一刀向黄飞虎迎头砍落，当堂把黄飞虎砍为两段。卖鱼洪一人，本来已走出镇外方七里，回头不见去中子等，乃回身再入镇上，适遇胡亚彪杀得黄飞虎，见周人杰战林可玉不下，乃大喊-声，协助周人杰战林可玉，林可玉见黄飞虎惨死，心惊胆裂，又见卖鱼洪追来，不敢恋战，急跃出圈外，向镇内狂走，缩入横巷内遁去。三人赶之不及，只得直入镇内，接应云中子。

且说笑和尚为白眉道人、吕文英、吕寄尘三人包围，一条铁禅杖左冲右突仍未能杀出重围。白眉道人大吼一声，冲入圈内，笑和尚一杖打向白眉头上，白眉运起内功一项，卜一声，并无伤楚；白眉一脚打起，快如闪电，可怜笑和尚力战不脱，精力已疲，闪避不及，为白眉一脚打在肚子上，倒退五步，向吕文英方向倒来，吕文英一刀，向笑和尚之光头砍落，笑和尚为白眉打了一脚，真元已泄，无法抵御，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此一个少林英雄，遂丧命于峨嵋派之毒手矣。吕文英既斩笑和尚，抬头一望，见云中子从远处奔来，吕文英曰：“师尊师弟，云中子又来矣，急散开，以取其性命也。”白眉、吕寄尘乃拾声向左右分散，入于墙角。云中子距离尚有五六丈之遥，远见笑和尚倒地，仿佛又见白眉等走入墙隅，灵机一触，已知白眉之诡计，惨叫一声，掩面回头便走。白眉见云中子不追来，急喝令吕文英、吕寄尘随之直追，云中子目睹笑和尚惨死，不能见其最后一面，五中惨裂，无心恋战，奔至镇外，遇胡亚彪、周人杰、卖鱼洪，云中子大叫曰：“妖道追来矣，快走，快走。”四人向镇外旷野狂奔面去。白眉道人追到镇外，见路旁一人倒毙血泊之中，细视之，此非他人，乃门下弟子黄飞虎也。白眉道人目睹妙玄爱徒惨死，已经有些悲痛，今又见黄飞虎惨毙途中，更觉悲楚，竟舍云中子不追，急蹲下抚黄飞虎胸膛，已经气绝毙命矣。白眉道人伤心之余，举首望田野，但见白云悠悠，衰草萧萧，洪熙官、云中子等，已不知何去，只得恨恨不已。令吕文英、吕寄尘等把黄飞虎、妙玄二人尸首殓葬，带领着死剩之四个门徒，懊丧而回峨帽山下。

清玄道人闻得白眉回来，急与云海、韩清平、黄飞豹、史云娘等一班门徒，下山相迎，见白眉道人神色沮丧，又不见了三名师兄弟，情知不妙，恐伤白眉老怀，竟不敢动问。黄飞豹不见其兄黄飞虎，心知必为洪熙官所杀，不禁五中惨痛，勃然大怒，咬牙切齿，誓必杀尽少林派之人。白眉道人与众门徒，走上大峨山项观察虚灵观遗迹，昔日房舍云连，殿瓦交错，今则颓垣断壁，一片瓦碎，荒烟蔓草，不胜凄凉。白眉道人摇头唉叹，滴下两点老泪曰：“嗟夫，昔年至善师弟与贫道同门，系出一派，不料后来结下血海冤仇，至今未了，至善虽死，尚遗下此孽种，屡屡与我作对，今竟连我峨嵋派祖师遗下之道观，亦付之一炬，贫道不肖，连此道观亦不能保护，真无以对我师祖矣。”首徒吕文英曰：“白眉师尊，今日事至此，怨亦无用，不若想一灭绝洪熙官之计，较胜于徒自嗟叹也。”白眉道人曰：“吕贤徒之言，为师岂不知之哉，洪熙官在世一日，我派一日不能安寝，为师之所以先回大峨山者，挂念着虚灵观与各徒之安全耳，今少林派又为我等杀毙一人，笑秃奴技击高强，凶顽成性，今已魂归天国，洪熙官之实力大减，正宜在此时机，一路窥追，务必杀绝少林之人，以雪十余年之积恨。文英寄尘两贤徒，汝明早收拾好随身军器，随师再度下山可也。”吕文英曰：“茫茫人海，将往何处以追洪熙官耶？”白眉道人把长须一拂，徐徐言曰：“吕贤徒休忙，洪熙官小子之行踪，为师已一猜便中矣。洪熙官今已为圣旨敕令通缉之人，窝藏者与犯人同罪，普通之人，必不敢留洪熙官于家中，恐受牵连也。洪熙官之师伯师叔师兄师弟，为师知之八九，有一人焉，为洪熙官之师伯，居于四川之附近焉，此人非他，五枚尼姑是也。重有一点，白鹤山在云南之北，四川之东南，今洪熙官从峨嵋山向东南而去，试问去哪一方？此不问而知，一定是落魄无依，而欲投于五枚尼姑也。”吕文英、吕寄尘二人齐声曰：“师尊妙算，诚诸葛先生复生亦不及也。”白眉道人曰：“此乃根据常理推测，并非有先见之明。”吕文英曰：“弟子闻得五枚师姑，技击高强，精通内功，而又擅长白鹤派拳术，若与洪熙官勾结，岂不是甚难消灭也？”白眉道人笑曰：“汝等不必顾虑及此，为师已有成竹在胸矣。老实讲，别大畏五枚，为师独不畏五枚，而且五枚近十年来，已经修心养性，不问世事久矣，我峨嵋派与少林派之事，前者至善师弟，与苗翠花、方世玉曾请五枚相助，五枚亦却之，是故今日洪熙官投奔白鹤山，必遭五枚拒绝，而至贫无所归，我派乘此机会，正宜一剑斩洪熙官于白鹤山下也。”众门徒均拍掌喜曰：“师尊之言是也，洪熙官小子命不久矣。”白眉道大曰：“文英、寄尘两贤徒，明日随为师下山，其余皆留于三元观内，待为师斩洪熙官首级回来，始重修虚灵观可也。”白眉道人言罢，门徒中忽有三大，拾声跪在面前，呜呜大哭起来。白眉道人视之，此三人乃门徒黄飞豹、林可玉、史天雄也。白眉道人曰：“汝三人痛哭何为？岂汝等之兄弟为洪熙官所杀，至今冤仇未报，而触起悲怀也耶？”史天雄曰：“然也，弟子之祖父史成功、弟弟天标、妹妹月娘，皆惨毙于洪熙官手，而今下山复仇，却要留我在大峨山上，是以悲耳。”白眉道人颔目未答。林可玉、黄飞豹齐声曰：“弟子之哥哥皆遭少林派毒手，今若不乘此机会，下山复仇，将何以对哥哥于地下，师尊带我等一同前往，俾得手刃仇人耳。”白眉道人曰：“为师岂不知汝等之仇未报而不豫于心乎？不过以最近两次我役来看，汝等之技，尚不足敌少林派之人，本欲使汝等在三元观中，勤加练习，以备将来为朝廷效力者也，今汝等既苦苦央求，一同前往，为师只得略顺汝等之意，不过在途中仍要苦练，不怠不忘，技击方能有成焉。”三人见白眉道人肯挈之下山，乃破涕为笑，立即奔房中执拾好衣服军器。

一宿无话，翌日早起来，白眉道人吩咐清玄道人管理观务，云海、韩清平两师侄协助，训练门徒，严守道观，以防洪熙官再次来袭，白眉吩咐既毕，又复率吕文英、吕寄尘、史天雄、林可玉、黄飞豹五人，踏上征途，望东南进发，向云南白鹤山奔驰而去。

话分两头，且说洪熙官当日背负方永春与骆小娟退出屏山镇之后，望西而奔，匆遽间，与云中子、周人杰、笑和尚、黑面清、胡亚彪等冲散，生死不明，三人惘惘然望西行去。但见万山环绕，峰峦重迭，山中村落十数家，炊烟四起，白云悠悠，归鸦乱叫，使此落魂英雄，穷途女杰顿兴无限凄凉之思。三人正行间，至一山下，忽见路旁一大树，树根交错，树枝纵横，树上一大水牛，横跨于两条树枝之间，树下一童倚树瞌睡，齐声渠渠。洪熙官甚觉奇怪，此童子因何而置大水牛于树枝上耶？此大水牛凡三四百斤重，此瘦弱牧童，又焉能抬此大水牛置于树上耶？此两个疑问，使洪熙官大惑不解。然而当此时，洪熙官经过一日剧战，固然精神沮丧，腹如雷鸣，骆小娟亦芳躯疲乏，娇喘不胜，方永春久病之身，奔驰数十里，益觉不支。洪熙官远望山侧，相距两里之遥，有烟户三数十家，竹篱茅舍，鸡声喔喔。洪熙官乃负方永春向此小村落行来，希望得一顿饭以果腹，寄宿一宵焉。乃向小村落行来，发现村前大树下，有武侯古庙，为土人纪念诸葛先生所建。盖昔年诸葛武侯，南征孟获，土人单食壶浆以迎，故诸葛此后，建祠纪念，故湖南四川各地，武侯庙特多，即此故也。

闲话少提，且说洪熙官背负方永春与骆小娟三人，来到武侯庙前，睹庙为两进深，建筑虽简陋，而青石为阶，红泥作壁，地方清净而雅洁，在此休憩，胜于入村落中求借宿之为愈也。乃在武侯庙前廊石阶上，放下方永春，与骆小娟坐下稍息，洪熙官曰：“小娟贤徒，汝在此看护师母。待我入村向土人讨些药物饭菜来。”骆小娟诺之。方永春芳容萎靡，憔悴不胜，卧在阶上，微微呻吟。洪熙官既出武侯庙，正想举步向小村落行去，忽闻远处有人大喊捉贼，继而村落中锣声大震，彭彭彭，震撼四周一带山谷。洪熙官抬头一望，倾间所经之处，一少年手举起大水牛，狂奔而来，倾间在树下瞌睡之童子，衔尾狂追，且追且喊，洪熙官顿服此少年之英勇大力，大水牛本身已有三百斤以上，又复挣扎不已，则其力更不知多少，而此少年两手举大水牛，狂奔如飞，则少年之手力，的确惊人也。洪熙官乃伫立于庙侧以观之，只见小村落之中，十余名乡民追出，各执刀枪剑戟，一路追出，展开一个大包围，把少年团团围住，举起刀枪剑载，向少年乱打，少年不慌不忙，把大水牛放在地上，一手夺得一条双头棍在手，运用如飞，只见棍影飘飘，寒风虎虎，二三十名乡民，无法迫近少年之身。正在剧战之际，村中奔出一个身长大汉，大头阔口，两臂黑毛茸茸，圆如木柱，大喝一声，“各兄弟咪郁手住，等我大牛就来收拾他。”众乡民聆言，果然纷纷跳出圈外，停止攻击。大牛就徐徐行到少年之前，一指，指住其面，喝一声：“我呸，冤鬼鹏你又来偷牛耶？两次三次，我已经原谅你，今日特自把大水牛拿上树枝上来，算做买左你怕，不料你又来干此勾当也。”洪熙官在旁闻言，知道此高大佬叫做大牛也，而此偷牛少年，则叫做冤鬼鹏，大牛就能将大水牛抬上树上，其手力已经有相当，冤鬼鹏能举大水牛狂奔，又能使一条双头棍，力敌二三十名乡民，不特力量雄伟，其棍法亦不弱也。洪熙官为武术界中人，见此两人，心颇仰慕，因此盘桓不去，观其究竟，倾间之疲乏已不觉，即腹饿亦不自知矣。当下大牛就喝罢，想进马直取冤鬼鹏，冤鬼鹏拾声退后两步，紧执双头棍，喝曰：“就叔，别动手呀！我虽然对就叔不住，但此非我之本意也。乖侄一家三口，无以为生，故出此下策耳。”冤鬼鹏言时，忽然村里又奔出一老翁来，此翁年已七十，头发如银，龙钟而走，一步三跌，大牛就急上前扶住。老翁一见少年，大叫“死野仔，又回来负累父亲矣，打瓜你个野仔至得！”老翁言罢，竟扑前举拳殴冤鬼鹏。冤鬼鹏不敢还手，退后而奔，众乡人直追，想把冤鬼鹏捉住。冤鬼鹏大发凶狂性，一条双头棍，杀到二三十名乡人东歪西倒，受伤者四五人，大牛就勃然大怒，执起大砍刀，大喝一声，一刀向冤鬼鹏迎头劈下，冤鬼鹏一棍拨开，二人大战起来。战得三四回合，大牛就一下不提防，为冤鬼鹏一个渔翁撒网之势，打在大腿上，倒下地上。冤鬼鹏未有再击，退后六七步，众乡人不敢上前。老翁顿足大哭日：“忤逆子，竟敢伤叔父，他日必遭雷劈也。”洪熙官闻知此老翁为冤鬼鹏之父，而大牛就则为其叔父也。冤鬼鹏必为一忤逆子，因屡次偷牛，而为其父所逐，但冤鬼鹏自恃技击高强，力大无穷，故不时回来偷窃。洪熙官路见不平，慨然上前，向老翁一拱手曰：“请问老丈贵姓尊名，令郎何事而累老文动气耶？”老翁视洪熙官，长叹一声日：“唉！一言难尽，悔不该当年聘请一个教头教此子技击，不料长大起来，不务正业，日与赌徒为伍，今竟殴打尊长，真使老怀怆痛也。”洪熙官曰：“老丈如蒙不弃，我自有办法以训导令郎，未悉允诺否？”老翁喜曰：“若得老兄制服小儿，则感激无尽，但恐老兄弄巧反拙，为小儿所伤耳。”洪熙官曰：“无妨，我自有办法。”洪熙官言未毕，冤鬼鹏举棍大喝曰：“喂！老友，过路喇，我家内之事，你不必过问，若果多事架梁，别说我冤鬼鹏不赏面也。”洪熙官赤手空拳，徐徐行前两步，微笑拱手曰：“你老哥技击，的确高强，小弟十分佩服。但可惜误入迷途，不务正业，未免可惜矣。”冤鬼鹏不候洪熙官言毕，早已我挑一声，一惊头棍向洪熙官当胸插来，洪熙官一闪身，避过一棍，仍未还手，曰：“喂，老友，事慢慢讲！”冤鬼鹏喝一声：“鬼向你讲！”又一棍，一个泰山压顶，向洪熙官迎头打下。洪熙官左手一招，招住其棍，右手跟住执住棍身，互相争夺，冤鬼鹏之力虽大，但洪熙官之力更大，双手执住双头棍，一拉，迫一声，双头棍已断为两段矣。冤鬼鹏更怒，自恃力大，把半截双头棍弃于地上，挥拳便打，一个单龙出海，来势凶猛。洪熙官之意，原欲代老者收服此子，并不是存心对敌也，因此不便还击，拾声跳出圈外，喝声曰：“先别动手，冤鬼鹏，你听过少林派洪熙官之名否？”冤鬼鹏闻言，颇觉诧异，停手曰：“你讲起洪熙官干什么？”洪熙官曰：“汝之技击高强乎？还是洪熙官技击高强乎？"冤鬼鹏伸手把头搔几下曰：“我虽然不见过洪熙官，但闻名久矣，我思洪熙官之技，与我不相上下耳。”洪熙官突然把两只衫袖卷起，露出手曹上两条火烙纹龙来，笑曰：“少林洪熙官就是我，有纹龙为记，我

今劝你一声，从速悔改，做个好人，否则便将来必无好结果。”冤鬼鹏曰：“我虽然闻得大名已久，但未见过你之功夫，汝若能胜得我一对拳头者，我则五体投地，听汝所教之言，誓做好人。”洪熙官曰：“如此，请放马过来可也。”冤鬼鹏大喝一声：“我妻！”飞马直取洪熙官，一拳一个独劈华山，向洪熙官口鼻打来，洪熙官左手一只照镜手，冤鬼鹏之拳抵住，右手一拳，向冤鬼鹏胁下打去，冤鬼鹏急闪身转马，跟住一个金鸡独立，打向洪熙官阴部，洪熙官立即坐马一执，执住冤鬼鹏之脚，向后一拖，一个带马归槽之势，冤鬼鹏虽然力大，但为洪熙官借力一拉，立足不牢，轰然一声向前倒下，洪熙官急上前扶起曰：“一时错失，望鹏哥原谅！”冤鬼鹏就在地上拱手曰：“小弟有眼不识泰山，洪师傅果然名不虚传，小弟心服矣。”洪熙官扶起冤鬼鹏曰：“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若鹏哥肯改过，我负责向尊翁讲两句好话，等汝父子和好如初也。”冤鬼鹏叩首致谢，老者与大牛就及各乡人，看见此人技击高强，原来是少林派英雄洪熙官，不禁肃然起敬曰：“闻名久矣，洪大师傅，请先到敞村详谈若何？”洪熙官曰：“我落难到此，尚有一妻与一女门徒，“此地武侯庙内，拙荆今方卧病也。”老者曰：“可与洪嫂嫂一同到敞村休养。”洪熙官估不到在此末路穷途之际，竞遇着此机会，焉有不答应之理，此是冥冥中自有主宰，洪熙官命不该绝焉。

当下老者、大牛就、冤鬼鹏等，与洪熙官来到武侯庙，洪熙官去半个时辰，天已垂暮，骆小娟、方永春望之久矣，见洪熙官与一班乡人入，不禁愕然，洪熙官乃至二人之前，道明经过，二人大喜。骆小娟乃负方永春，与洪熙官随众人同到村内。老者、大牛就、冤鬼鹏引洪熙官等回家。其家建筑颇美，绿瓦红墙，在山中乡村间，算是一个富有人家，园林花木，别饶逸致，众人入到客厅，老者先令婢仆引骆小娟、方永春二人入后堂，与家人相见，僻一室休息，延洪熙官于客堂中分宾主坐下。老者即令人预备酒菜，与洪熙官痛饮，大牛就、冤鬼鹏作陪。洪熙官领教老者贵姓名，老者掀须叹曰：“老夫姓司徒名亮，阿就乃老父之弟，阿鹏则老夫豚子也。”洪熙官曰：“司徒老先生，令郎阿鹏之技击与力量不弱也，若能改邪归正，勤加练习，前途未可限量。”司徒亮曰：“咳！讲起十分惭愧，老夫已八十矣，只得此子，老夫以进士出身，在年大将军幕下参赞戎机，年大将军后为雍正帝所杀，并诛及幕下之人，老夫迫得隐居于此金牛岭下，躬耕陇亩，豚子幼年，厌恶读书而好习武事，拙荆姑息，从豚子之志愿特聘拳师教授，不料长大起来，不务正业，日与歹徒为伍，赌博游荡，老夫特为之娶妻，以为羁绊。生子之后，劣性不改，今又回家偷牛，以供挥霍，得洪师傅感化豚子，真感激不尽矣。”洪熙官曰：“方今满奴窃中原，山河变色，若精通武技，将来可以为民族争光，干一番轰轰烈烈之事，岂不是一件大好事也。”冤鬼鹏曰：“洪师傅听之，赌博并非我之本心，不过我好习武技而厌恶农事，父亲断绝我之供给，故迫得出此耳，我闻洪师傅之大名久矣，恨未有机会相见，今日天假良缘，得识大英雄，我愿执鞭相随，终身研究武技，洗心革面，誓做好人，未知洪师傅肯收容否。”洪熙官曰：“我现在正与峨嵋山白眉道人决斗，穷无所归，流浪至此，若鹏哥随我，诚恐有误前程，第二鹏哥有妻子，如何可以随我浪迹江湖哉？”司徒亮曰：“洪师傅不必客气，老夫尚有薄田七十亩，尽堪自给，媳孙生活不成问题，但是豚子得入正途，毋再为非作歹赌博盗窃，老夫于愿足矣。”洪熙官见其父意态诚恳，只得诺之。司徒亮父子大喜，举杯庆祝，大牛就亦举杯相陪，与洪熙官连饮三杯。四人说话投机，惺惺相惜。洪熙官讲，当年有一江湖大侠曰年瑞卿者，投入少林派中，为同门师兄弟，感情深厚，合力进功武当峨嵋两派，后来年瑞卿乃遭白眉毒手，殊为可惜，年瑞卿乃年羹尧之子也。司徒亮闻洪熙官讲起年羹尧、年瑞卿之事，想起当年大将军以征西虏有功，反为雍正所杀，今日感触当年恨事，嗟叹不已。司徒亮问及洪熙官之行踪，洪熙官乃将经过情形，如何为白眉道人所追，欲南赴白鹤山，暂依五枚师伯，静候时机，不料中途妻室患病，各人散失之事，一一讲出。司徒亮乃留洪熙官等众人，暂留于金牛岭下村中，使方永春治病，一面由洪熙官教授冤鬼鹏以少林洪家拳术。冤鬼鹏性好习武，乃苦心练习，不复再做冤鬼。吾书以后，亦不再称阿鹏为冤鬼，而还其名司徒鹂焉。洪熙官在金牛岭住下不提。

话分两头，且说云中子自笑和尚在屏山镇上，遭白眉道人毒手，丧命之后，带领着周人杰、胡亚彪、卖鱼洪、黑面清四人，逃出屏山镇外，心情凄怆，魂神尽失，一望东南方面走，匆匆若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此为少林派自与峨嵋减交战以来，第二次失败。且洪熙官骆小娟、方永春，在战阵中散失，不知生死，尤使云中子心情怆感也。五人一路向东南方奔走，一连奔两个时辰，已走离五六十里外，日影衔山，力倦筋疲矣。回头已不见白眉等之踪迹，乃在山下丛林中稍息，五人偃卧树下，稍舒疲劳。云中子叹曰：“一时疏于防范，而为白眉妖道所乘，洪熙官等生死不明，如何是好？”黑面清曰：“云师叔，以我愚见，不必忧虑，当白眉妖道冲入之时，我适在尾房睡觉，及闻打斗之声，急奔出视察，远见洪师傅与小娟师妹，背负方师母向西而去，我正想随之，不料为峨嵋派之人拦途截住冲散，及走出滇外时，乃遇云师叔，故我料洪师傅必得走脱者也。”云中子曰：“若师兄走脱，必赴云南白鹤山去，我等今直去白鹤山，拜候五枚师姑，自必与洪师兄相会矣，众人皆以为然。休息一会，五人继续起程，望东南方而去。一路晓行夜宿，旬日之间，已来到白鹤山下，仰望山上，树木青葱，峰峦重迭，白云如帽，远山如螺，五人循着羊肠小道，蜿蜒而登，山道中两旁松荫，白鹤千万，或翱翔天际，或游戏于松间，见人不惊，山中景色，充满清净气象，使人置身其中，飘然有出尘之概，云中子叹曰：“美哉山景也，倘将来扫平峨嵋派之后，挟美丽爱妻，遁迹于此，不问世事，神仙不啻也。”五人爬山而上，越上越高，而天气亦渐冷，问山中土人，知白鹤庵乃在山左纯阳峰下，相传吕纯阳当年曾修道于此，故名曰纯阳峰，以为纪念。五人走到纯阳峰下，远望松林之中，一尼庵隐现于松叶萌内，殿瓦云连，古色古香，间为百年内之建筑物也，五人大喜，行至庵前，门前匾额，刻着白鹤庵三个字，云中子带着四人，真入庵内，过巧大天王殿，至殿后天阶，古松四株，分植两旁，白鹤四五，伏于枝上，早有小尼姑上前合十问曰：“阿弥陀佛，请问五位施主，来此荒山野庵，有什么贵干？”云中子作揖曰：“我等少林寺弟子也，今日为峨嵋派白眉道人所追，特来此间，要见五枚师伯一面，烦阿傅为我通传，谓少林派血滴子云中子晋见。”小尼姑曰：“哦！原来云师兄，对不起，五枚尼姑于三月前云游去了，现在尚未回也。”云中子大惊，急问曰然则少林洪熙官师兄，有到贵庵乎？”小尼姑曰：“尚未见洪师傅来到也。”云中子自念，今次惨极，一心以为五枚师伯在庵内，自己虽然与五枚不甚相识，但讲起少林派来，亦蒙推情收容，二则洪熙官必会来白鹤山者也，不料五枚云游未回，而洪师兄又不见踪迹，前路茫茫，如何是好？当下对小尼姑曰：“请问阿傅，五枚师伯未回，庵中由谁主持，可否代讲一声，谓少林派云中子求见。”小尼姑视云中子〔卖鱼洪、黑面清等一会曰：“五位施主，究竟有甚要事，要见敝庵主持？”云中子曰：“我等皆为少林派弟子，约定洪熙官师兄，不远千里而来。想拜谒五枚师伯，今师伯不在，无地栖身，故欲暂假宝庵挂单，暂住一时，以候师伯与洪师兄到来耳，所有食宿各费，如数奉还小尼姑曰：“云师兄不必见代理主持。小尼姑亦可以答复一句，敝庵为尼姑修佛之地，向不留男子挂单，云师兄虽为少林派人，但亦不能破例，对不起。”小尼姑言罢，返身转入大雄宝殿，云中子急曰：“阿傅请留步，再听一听。”小尼姑停步回头，云中子曰：“宝庵中现不许黄子挂单，可否推情指示我等一条寄宿之路？”小尼姑：“纯阳观后之白鹤寺，其主持海法禅师者，方便为怀，慈悲济世，云师兄前往挂单，海法禅师必答应汝等之请求者也。”小尼姑言罢，转入殿后去了。云中子无奈何，嗒然而行。与卖鱼洪黑面清等，步出白鹤，循小尼姑之所示。转到纯阳观后，日已暮矣，日落于把山之上，夕阳烁然作黄金之色，五人爬山半日，腹饥雷鸣，然而在此茫茫荒山之上，呼吁无人。亦无可奈何也，五人捱着饥饿，鼓起勇气，直上白鹤寺而来。在幕色苍茫，深山寂寂之密林外，白鹤寺赫然在望，五人加紧脚步，来到寺前，则寺门已掩，钟声当当，响彻山谷，云中子上前叩门，寺内小沙弥启门问曰：“几位夜间到此为何？”云中子作揖曰：“借问大师，海法禅师在寺内否？”小沙弥详视五人，作诧异之色曰：“你等从何处来，找主持有何要事？”云中子曰：“鄙人等乃少林派弟子也，顷从广东来此，欲拜访五枚师伯，不料五枚师伯云游他方，格于佛门之例，不能在白鹤庵留宿，故特到此拜候禅师，想借宿一宵，香油多少，照数奉回，幸小沙弥为我通传也。”小沙弥曰：“你等既是少林寺门徒，随我入客厅稍坐，待我禀知主持可也。”云中子等乃随小沙弥入客厅中坐下，小沙弥点着一枝巨蜡烛来，烛光照得一厅通明，小沙弥乃入厅后，云中子望见厅中窓明几净，墙上挂着琴一剑一，并有字画数幅，中有一中堂，乃江苏名士吕晚村之手笔也。云中子忆起吕晚村而思及其父伯叔血滴子云中雁、云中燕、云中鹤来，原来吕晚村因写反清复明之诗文，为康熙帝所捕，满门抄斩。吕晚村之女吕四娘，仅以身免，长大后，随一尼姑练习剑术，与血滴子白泰官、甘凤池等夜入京城，取雍正帝之首，拜祭父坟之后，然后落发为尼，法号五枚，因此由吕晚村而忆起其父来，今晚夜流于此，真个是英雄气尽矣。闻话少提，云中子正观看间，忽闻厅后步履声响，急忙回头而视，园月形门外，一和尚行入，身躯肥硕，御长僧袍，面貌慈祥，态度飘然，云中子谅此必为海法禅师矣，急上前拱手见礼，周人杰、胡亚彪、黑面清、卖鱼洪四人，亦起立作揖，海法禅师合十曰：“阿弥陀佛，施主乃洪熙官师侄耶？”云中子曰：“仆非洪熙官，乃洪熙官之师弟云中子也。”海法禅师曰：“原来云施主，哦！老衲已忆起来矣，昔者，衲在金陵白马寺时，年方十五岁，识得一血滴子英雄曰云中雁者，其面貌与施主相似，今匆匆已五十年矣，今晚遇云施主，顿使老衲想起故人来，今者故友已逝，回首前尘，恍若一梦也。”云中子泣曰：“云中雁乃家父，云中燕、云中鹤乃仆之伯叔父也，大师原为仆之世叔伯，理合受世侄三拜！”云中子言罢，立即跪下叩首，海法禅师连忙扶起曰：“世侄不必多礼，近者，贫衲闻得江湖人士相传，谓洪熙官三上峨嵋山失利，逃亡溟省，老衲谅其必到此山，故谅世侄为洪师侄矣，请问世侄夜间来此，有何贵干？”云中子曰：“家父为清奴所杀后，当时侄年幼无知，后来长大，乃决意为父报仇，加入少林派中，与洪师兄到峨嵋山与白眉道人决战，不料惨败冲散，不知洪师兄逃往何方，侄欲访五枚师伯，暂求一栖身之地，但五枚师伯云游去了。故迫得到此打扰大师耳。”海法曰：“世侄不妨在此暂住，老衲幼年在金陵白马寺落发出家，白马寺亦为嵩山少林寺之支派，而福建少林寺又系出自一家，故论起派别，简直是一家人，老衲老矣，伟大之事业，留待汝等后生来干也。”云中子拜而谢，喜出望外，在此绝路之中，又遇着少林前辈，而又为父亲之故友，云中子喜可知矣。海法禅师当即令寺僧为五人备斋果腹，是夜宿于白鹤寺中，一宿无话，翌日早起，云中子代洪熙官职权，督促黑面清、周人杰、胡亚彪、卖鱼洪四人练技，大仇未报，不敢怠惰，抑且技击之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故虽在极端困难、颠连困顿之际，仍不敢稍有间断也。云中子带领四人，走到寺后草场上，展开马步，要几路少林洪家拳，胡亚彪则专习猴拳，云中子一一指点，直至旭日高升，方始完毕，相率回房梳洗。梳洗完毕，云中子步出大雄宝殿散步，心念着患难之友洪熙官、方永春夫妇，尤其是那个情投意合而尚未结婚之骆小娟，行踪不明，生死未卜，而自己在此栖留住下去，因此春山紧锁，郁郁不乐，步出白鹤寺外，以遣愁怀，遥望白云冉冉，树木青葱，正在凝想之际，忽听得山下群鹤惊飞，吱吱乱叫。云中子回忆咋日上山之时，白鹤亦惊飞乱叫，今者，岂又有外人到此地也耶？乃走上寺侧崖上，向山下俯瞰，欲明究竟，不料不看犹可，一看下去，令云中子惊愤交并，原来仇家白眉道人，正带领着数名门徒，追踪而来，方在山下拾级而上，故群鹤惊飞也。云中子大惊，想白眉妖道何竟追踪至此乎？彼岂已知我等逃到此间耶？君子不吃眼前亏，我之宝刀虽不足以敌白眉，但亦要拼一死战者也，侥幸山崖距山路太远，白眉道人尚未发见石中子立其巅也，云中子立即奔入白鹤寺禅房内，喝令黑面清、卖鱼洪、周人杰、胡亚彪四人，谓白眉妖道追踪来到也。四人怒气满胸，急扎紧腰间绉纱带执起军器，云中子亦插上血滴子之柳叶短剑四把，执起三尺龙泉宝剑，奔出禅房，伏于宝殿墙角，勇阵以待。云中子跑埋大雄宝殿后，遇海法和尚行出，海法和尚侘曰：“云世侄做乜咁紧张？”云中子曰：“白眉妖道追踪来此，现已爬到来也。”海法和尚曰：“世侄不必惊惶，白眉妖道此来必为尔等置于白鹤庵五枚尼姑处，故跟踪追来矣，妖道必不知世侄在此也。”云中子曰：“非也，妖道往白鹤庵找我等不见，必再到此间，故严阵以待，以免措手不及耳。”海法和尚笑曰：“非贫衲夸口，谅一白眉妖道，老朽无能，吾何畏彼哉，云世侄与周人杰、胡亚彪等随衲在大雄宝殿上等候白眉，看看贫衲杀他片甲不留也。”云中子素知其父云中燕以前相交者，尽是天下英雄、江湖豪杰，何况海法和尚又是少林前辈，今所言者，?有把握，不禁大喜，乃与海法和尚步出大雄宝殿。海法和尚令云中子等五人分伏于大雄宝殿之四周，不使白眉相见，白眉到来，先礼而后兵，若白眉动步搜索，则一声暗号，实行厮杀。云中子唯唯，黑面清、卖鱼洪二人伏于殿左隔壁，周人杰、胡亚彪二人则伏殿右隔壁，云中子一望梁上，挂有横匾额一方，长凡七尺、红漆金字，题着：“慈光普照”四个字。云中子飞身一跃，跳上梁间，匿身于匾额之后，手按宝剑，海法和尚则坐于殿中央蒲团之上，面向寺外，合十低眉，闭目练气，白鹤寺大雄宝殿上顿现出一片肃杀之气。话分两头，且说白眉道人率领着门徒吕文英、吕寄尘、史天雄、林可玉、黄飞豹等五人。向东南方兼程并进，实行追杀洪熙官，不数日间，经已来到白鹤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