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文啦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四三漆身为癞雪父母恨断头殉义报兄弟仇（第1页）

时已东方发亮，红日渐升，鸟噪于树，鸡啼于野。众师兄弟扰攘一宵，未免疲倦。方世玉、李锦纶扶洪熙官坐于客厅之椅上，众师兄弟环立其侧，正想发言，忽见后门开处，杏隐大师翩然而出，身穿麻质僧袍，脚踏芒鞋，头大如斗，精神充沛，睹洪熙官垂头坐椅上，乃行至其前，合什言曰：“善哉！洪师弟，武花云得大解脱，赴西方极乐世界，此正武花云之幸，亦洪师弟之幸也。佛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色空空，本无一物。洪师弟领会此意，亦可以释然于怀矣。”

洪熙官更见杏隐立于其前，当即起座叩首曰：“大师兄一言，使师弟顿开茅塞。师弟知过矣，但师弟自遭此役之后，万念俱灰，心情惶惑。茫茫前路，不知何去何从，欲刻即皈依我佛落发出家，自后扫叶焚香，送我流年，大师兄亦许师弟之愿否？”

杏隐大师曰：“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因果之报，丝毫不爽。武花云者，心怀叵测，蓄意祸害我门，今日得此报应，正是自取其咎。师弟不察，竟为之殉情出家，抑何浅见之甚也。”言罢，徐徐自袖底取出至善禅师之信，与各人阅读。

年瑞卿读罢此信，喟然叹曰：“至善师尊老成练达，目光如炬，观微而知着。枉我年某人行走江湖廿载，实不及师尊万一也。”

杏隐大师曰：“洪师弟听之，亦知汝自己之身世乎？汝实为大明皇帝之血裔也，溯自清兵入关，夺我汉族江山，以致胡虏纵横，腥血遍地，山河变色，人民涂炭。洪师弟年少英俊，金枝玉叶，前途大有可为，何竟因此一狼毒妖妇，遽萌消极之念？洪师弟速打消此意，继续奋斗，恢复大明江山，为汉族争光荣也。”

洪熙官叩首曰：“师弟愚顽，今日闻大师兄指点迷路，使我如再见青天。师弟打消出家之意，继续为汉族效力也。”

杏隐大师曰：“若此，理应叩谢年师兄相救之恩。若非年师兄，则妖妇之为祸，正不知伊于胡底也。”

洪熙官乃叩谢年瑞卿，年瑞卿亦还揖之。

是日，洪熙官购备棺材一具，葬武花云之尸体于青竹寺傍，为题其碑曰：“武当山烈女爱妻武花云之墓，少林洪熙官立石。”盖武花云临终之言，虽不认洪熙官为其真正之丈夫，但洪熙官则情深款款，认武花云为其妻也。

众师兄弟在青竹寺中流连三日，武花云之丧葬既毕，于是继续起程南下，由大师兄杏隐率领，浩荡南下。

众师兄弟来至广州之后，不敢明目张胆，出入街市。盖武当派是时，凭借清兵之力，对少林派认为叛徒，下令通缉也。是故各人乃隐身于白云山之景泰寺中，利用该处远离城市，为清兵耳目所不及，假如清兵到来缉捕，亦易于逃避也。

少林派众师兄弟，杏隐大师之外，年瑞卿、三德和尚、洪熙官、方世玉、李翠屏、李锦纶，一共七人，分居于景泰寺之禅房。洪熙官旧恨未已，抑郁寡欢。

休息两日，杏隐大师发布命令，以年瑞卿假扮江湖卖技之士，前赴城内，秘密侦查武当派人士之踪迹。李翠屏未到过广州，为武当派人士所未认识，随于年瑞卿之后，饰作父女两人。

年瑞卿取漆漆其面，漆毒发作，面目肿痛如麻疯。

三德和尚曰：“年师弟行此苦肉计，可谓忠于少林者矣。”

年瑞卿慨然曰：“昔者伍员夜出昭关，漆身为癞，披发为狂，雪父兄之仇不以为耻。我年某人上为国家争光荣，而复先父年大将军之仇，下为拯百姓于水火之中，岂不能效伍大夫漆身为癞者乎？”

年瑞卿之言尚未已，忽有人呜呜痛哭，众视之，则方世玉也。

三德和尚曰：“方师弟，你因何若是其悲痛？”

方世玉咬牙切齿曰：“顷闻年师兄说及年大将军之仇，不禁怅触我方世玉之恨来矣。我世玉与孝玉、美玉两兄加入少林，方冀同心协力。殺绝清虏，兴复明室。何图此志未成，而孝玉、美玉竟痛遭武当小子之毒手。最痛恨者，亡母为白眉妖道惨殺之恨，尚未伸雪。绵绵此恨，未悉何日能伸雪耳。”

杏隐大师曰：“方师弟，其少安毋躁也。在我少林同门，同心协力，未有不殺败武当小子，为方师弟雪恨者。”

方世玉拔起腰间宝剑，寒光闪闪，举在眉间，作擎天一炷香方式，向南祝曰：“母亲、二兄阴魂在上，今日世玉誓随年师兄之后，前赴广州内城，谋殺白眉妖道，一雪此仇。母亲、二兄，其佑不孝儿马到成功乎！”

三德和尚曰：“方师弟，你之面目，为武当小子所熟识，倘冒昧进城，万一秘密泄漏，则大事去矣。”

方世玉曰：“三德师兄不必挂虑，大丈夫作事，何必畏首畏尾！我今日誓随年师兄之后，进入城内，与白眉妖道一拚死活。世玉之意已决矣。”

杏隐大师曰：“方师弟随年师兄前往亦佳。汝与李翠屏两人，分饰两兄妹可矣。但汝之面目，何由掩饰？”

方世玉曰：“年师兄能漆身为癞，以雪父仇，难道我方世玉亦不能漆身为母兄报仇者。”

年瑞卿曰：“快哉！方师弟，汝能舍身为国，明室有望。清虏靼子，尔之末日到矣。”

于是方世玉取漆漆其面，披发于肩，涂以泥浆，穿上褴褛之衣，尽变其容。陌生人视之，以为一街头流浪之落拓卖解人。即少林同门骤视之，亦莫能分辨其为少林门下大英雄年瑞卿与方世玉也。

于是杏隐大师、三德和尚等暂时深居于白云山上之景泰寺内，以俟年瑞卿之回来报吿。

翌日清早，年瑞卿果与方世玉、李翠屏三人，扮成外省江湖卖技之士，直到五羊城内。三人鹑衣百结，挟一红缨枪，一宝剑，小铜锣一面，走到城内惠爱街双门底前拱北楼下。地近城垣，北进则为两广总督曾必忠之衙门也。总督衙门之首，则为总督官舍也。冯道德、高进忠，皆居于此。白眉道人则因西上峨嵋山之故，尚未回来。

是日，年瑞卿等三人，来到拱北楼下之旷地上。方世玉扮成一个外江流丐，手执小铜锣，镗镗的打得震天价响。惊动了双门底一带人士，皆谓有三个外省流氓，在此卖技也，一闻锣响，如蚁赴膻，向年瑞卿等三人包围起来，围成一个大圆圈。

方世玉手执铜锣，立于旁边，暂充小伙计。李翠屏则立于其旁。年瑞卿手执一绉纱带，前后左右，上下飞舞。方世玉则打起铜锣，其声镗镗。

年瑞卿操其半咸不淡之广东语，在人丛中高声而曰：“鄙人籍贯湖北，自幼得异人传授，学得三两手技击。只因自幼走惯江湖，好结交天下英雄豪杰，素慕广东岭南胜地，英雄众多，是以南下羊城，街头献丑。若果座上有乜师叔师伯，耍得唔好，畀两分薄面。耍得好，希望打赏多两文铜钱，等父女三人，得餐稀粥。亚屏！”

李翠屏应曰：“有！”

年瑞卿曰：“你先耍一手燕虎拳，畀各位鉴赏。”

李翠屏乃转至垓心，展开马步。众人视之，只一十三四岁之小女子耳，头梳丫角髻，身穿花布衫裤，面如满月，两眼大而漆黑，其眼角眉梢，粗而笨钝，似为一外省女子也。

李翠屏展开马步之后，左手齐眉，先来一个少林派见面礼。盖此乃少林派中之规矩也。李翠屏就地一跃，耸身向天空直上，离地二丈有奇，在空中翻身而起，打两个跟斗，再立在地上，展开拳脚，虎虎有生气。

其拳脚也，如燕子之穿梭，上下飞腾，使观众为之目眩，此乃属于技击中之轻身功夫。发拳有力而劲，拳风冲激，远五六尺外，如猛虎之出柙，气势雄猛，又足使观众啧啧称叹，是又属于硬派功夫。所以名之曰燕虎拳者，因其轻功如燕，硬功如虎也。精于此拳者，必轻功与硬功均精方可，否则缺一不能。他人精于轻功，未必精于硬功，惟李翠屏因身材细小之故，且又得至善禅师之秘传，故两者皆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