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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中尖细的嗓音像是剑刃,划开城头守军的耳朵。
他一脚踹开试图将糠团捡起来的王铁头,一边暴怒呵斥。
“都给咱家听好了!”
“那些红袍贼眼下说的都只是装模作样的小恩小惠,破城后可是要屠尽满城的!”
他绣着金线的太监袍服扫过垛口,鸡汤溅在马铁牛手背上。
老卒喉结发抖,舌尖飞快舔过溅到唇边的油星。
应时盛只沉默看着监军太监魏中,一张脸绷的铁青。
他的将士们都在吃糠团,喝野菜水,这太监不仅在军中喝鸡汤,甚至还要端到将士们面前。
应时盛转头扫过面前这帮底层的将士,一颗心渐渐沉下去。
果然,将士们都低着头,盯着自己碗里漂浮零星野菜叶的汤水。
又看了一眼魏中碗里鸡汤的油花,只咬着牙,一言不发。
军心,要乱了啊。
夜风转凉时,红袍军阵中飘腾腾热气。
马铁牛看见那个被红袍军中和他们一样的大头兵,披风裹着,捧着陶碗暖手,突然想起家中老妻酿的醪糟。
马铁牛心底难受,别过头去,正瞧见少年周大在啃城墙缝里的白蚁,嘴角沾着泥灰。
巨鹿布置了许多十日,眼看着要打仗了,城中百姓说不慌是假的。
这些百姓与其他城的寻常百姓也没什么分别。
最靠近城墙的破院子里,住着城中的百姓,张狗子一家。
“爹,我睡不着。”
少年张狗子从床上一个咕噜爬起来,走到父亲床边,声音明亮。
“爹,你听到了吗?”
“红袍军在城外背诵的那些东西,你说那些能是真的吗?”
看着眼睛亮晶晶的儿子,张狗子翻身爬起来,伸手拍着他的肩膀,打开了窗户,倒是没舍得点油灯,毕竟灯油费钱。
好在傍晚的一阵大风刮起来,让月光稍微照出来云彩。
“爹也不知道。”
“天底下多的是义军,昔日张献忠,李自成不也在攻城略地之前,招呼着说大军到了不必纳粮吗。”
“爹没去过山东,也没亲眼看到过红袍军。”
话音到这里忽然顿住,张行叹息的看着儿子,又转头看着房间里新做的灵位。
“不过再凶狠,也不过就是明军这样的了。”
灵位是妻子娘家人的。
昔日妻子娘家的妹妹和爹娘都住在巨鹿城外,老实本分的做了农户。
前几日巨鹿来了许多勤王的兵马,之后,他在城里听到有人说,那些明军在外面烧杀抢掠,甚至还杀良冒功,于是他也凑过去看。
只是看到的结果,让他手脚都软了,踉跄着回了家。
他分明看到岳丈一家人的脑袋,被那群明军做为流贼的首级,悬挂在城北。
妻子惊闻噩耗,一病不起。
那时候,张行就在想,天底下再差的军队,也不会比明军更差了。
次日清晨,张行一夜没睡,推开门的时候,刚好听到门外的街坊们汇聚在一处,盯着墙面张贴的告示。
是明军昨夜深夜张贴的。
“秀才公,这告示说的什么?”
人群中大部分百姓都是目不识丁,好在有个穿着穷酸的秀才,正盯着告示,面色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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